纪容与伤不算重，但到底是车祸，医院留他观察两周。
小张第二天早上还是报给了上面。
毕竟，这两周不去上班，再怎么样也得让单位知道。
指针指向九点，小张将两个人吃完的早餐收拾好，便带着垃圾准备出门去扔。
小张虽然跟着他工作也有几年了，是他的书记员，但毕竟年龄不大，又是个女孩，纪容与怎么都觉得别扭。
左劝右劝就是给人劝不走。
平日见她老实本分，这会儿倒是装聋作哑的敷衍他。
她一句：“等到纪检这边来人接替我了我就走。”
给纪容与堵的严严实实。
他看着她离开，门被再次关上。
小张刚离开病房没多久，纪容与正闭目养神，试图忽略腿部的僵硬感，门外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请进。”纪容与睁开眼，调整了一下靠在枕上的姿势。
进来了三个人。
纪容与有些意外，连忙要支起身。
道：“孟局，周处，张检，你们怎么亲自来了？我这没什么大事，就是观察几天。”
“还说没事？”
孟勤走到床边，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小张一早报上来，说车祸住院观察两周，这能是小事？我和老周一听就坐不住了，必须得来看看你才放心。”
他自然地拍了拍纪容与没受伤的胳膊，动作带着长辈式的亲昵。
张检的手上拿着个果篮，走近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听到这话先是“哎呦”了一声，几步跑近扶了扶纪容与。
他在三个人年纪中算是最小的，不过三十出头。
“你还说呢，纪检察官，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大家可是急坏了。”
“孟局和周处当时脸色都变了，担心得不行。你说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周处长站在孟勤侧后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他一向严肃，不苟言笑。
“人没事就好。医生怎么说？”
他的目光扫过纪容与打着石膏的腿，像是在打量。
“医生说骨头没事，固定两周观察，之后看恢复情况做复健。”
纪容与简单地回答，目光在三位领导脸上不动声色地掠过。
孟局的笑容依旧和煦，周处表情纹丝不动，张检则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
孟勤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语重心长。
“小纪啊，工作上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就彻底放下，安心养伤。”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手上那些案子，暂时移交一下，等康复了再说。”
纪容与点头：“谢谢孟局关心，我已经让小张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准备交接了。”
“嗯，小张那孩子办事还是稳妥的。”
孟勤赞许地点点头，仿佛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说到工作交接……那个‘颜卿玉车祸案’的卷宗，你让小张整理的时候，核心证据链不是有缺失吗，移交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孟勤的话说到一半，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音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岔开，笑着补充道。
“……哦，当然，这些等你好了再说也不迟。现在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
这个停顿，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纪容与心中激起了涟漪。
纪容与呼吸一滞，几乎是有些错愕的看向这位一向笑容和蔼的老人。
他很会隐藏情绪，很快便调整过来，不动声色的应和。
“孟局费心了，旧案子缺失证据很正常，到时候我会留心。”
周处站在身后，眼神晦暗不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他观察着几个人的表情，严肃冷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一旁的张检凑过来，拿起床头柜上一个苹果，开口询问问。
“纪检，吃个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纪容与微笑婉拒。
张检也不恼，又去另一边倒水了。
他在那边忙忙碌碌的帮纪容与收拾东西。
甚至毫无所觉，还在感慨。
“纪检真是劳模，都这样了还惦记案子。孟局您放心，纪检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孟勤呵呵笑着，又关心了几句饮食起居，便站起身。
“好了，看到你精神不错我们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有什么困难，随时让小张或者直接给我们打电话。”
周处跟着他脚步往外走。
张检也连忙跟着起身。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纪容与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
孟勤那句关于卷宗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那个自知失言的停顿。
这绝不是无心之言。
孟局在试探什么？
他们……知道卷宗丢了？
甚至……卷宗的丢失本身就与他们有关？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小张扔完垃圾回来了。
她看到纪容与脸色异常凝重，吓了一跳。
“纪检？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容与看向她，深呼吸几下，语气平静下来：“刚刚孟局他们来了。”
小张有些惊讶，看向了床头柜的果篮，喃喃道：“来的可真快啊，我七点多才报告的……”
纪容与看向她，眼神锐利，声音低沉。
“车祸卷宗丢失的事情，在我车祸之后，你有没有按程序向上报？报给孟局、周处或者张检他们？”
小张被他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茫然，她连连摇头，语气肯定。
“没有，纪检！绝对没有！这车祸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原因，更没敢往上报啊！”
“您特意叮嘱过，涉及敏感案件，在没找到之前先不要声张，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打草惊蛇。”
看着小张那清澈又带着困惑的眼神，纪容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小张没有报。
孟局却知道那份卷宗丢了。
他是……
故意的。
这场车祸……
卷宗丢失……
孟勤的试探……
所有的线索瞬间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腿上的石膏仿佛变成了沉重的枷锁，而看不见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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