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没有人烟。街道上积着一层灰，像多年未被打扫过的病房走廊。风从楼宇之间穿过时，夹带着金属摩擦与废纸刮蹭的细碎声响。
那栋名为“尾街三号”的老式公寓立在尽头，一身斑驳墙皮仿佛某种患病肌肤，斑点、裂痕、潮斑交叠，顶层的钢筋外露如利齿。铁锈色如血斑般蔓延在每一条窗框缝隙。头顶电线低垂如蛛网，偶尔传来一阵断续的电流“啪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楼下只剩两排停车位，杂草从水泥缝中生长出来，连门口的传达室都贴着“无人值守”四个歪斜字。
“我靠。”雷井眼睛睁大的像铜铃，“这是人能住的地儿？这比贫民窟还贫民窟。”
“本来就没人住了。”骆霜白翻着手中的资料越看越脸色发白，低声说：“整栋楼登记里只剩十五户，基本上都是孤寡老人，还有一户未知状态。”
“这里距离迷雾区太近，根据推测或许再过五十年，甚至快的话三十年，这栋公寓就会被彻底吞噬在迷雾之中了。”
“所以提前出现一些污染物......也很正常。”骆霜白这一番话说出口，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他们的家庭或多或少都是遭遇过污染源的洗礼，才使得他们提升了污染数值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
然而若是有选择的权利，他们恐怕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做一个无知的普通人，至少不用面对今后可能所要面临的恐怖。
沉默，少年的沉默胜过一切。
“那个...那个......”顾星槿忽然指着远处。
乔靖尧拍了拍顾星槿的肩膀，“我知道你也很悲伤，就让大家多沉默一会吧。”
“不是，小顾想说的是...沈老师走了。”楚今澈说着顾星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破旧的大巴正扬长而去。
“卧槽？妈的，沈老师真走啊？就留我们自己干？”雷井顿时傻眼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玩真的。
“嘘，不许说脏话。”
“那个，骆姐，我说的是mud，沈老师溅了我一身泥。”
“......”
“你是不是自以为很幽默，开始吧。”
......
“喂，你真的放心那班孩子们？”低沉的声音传来，大巴司机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沈一衡一眼，露出一张满是老人斑的脸。
“不怕，死不了。”
“呵呵，你个嘴硬心软的，你都把我请来给你开车了，还不是担心那群孩子，真就这样走了？不怕他们突然......”
沈一衡靠着车窗，闭上眼，其实他的精神感知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出，沿着那幢老楼的每一个缝隙、门缝、窗台缠绕而上。
“嗯，我已经探查过了，这栋公寓里确实有点小污染，不过没啥他们能够应付，连他们的污染数值都够不上。”
“五队队长，你的死亡感应可不是这样用的，太浪费了。”
“且，我看你是怕欠我陆峥一个人情，带我来又不让我干活，当然答应的报酬一点不能少。”
“......”
“一半行不。”
“不行。”
空气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你确定要回迦门收容中心吗？他们可是昨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径直回了合仁收容中心了，你这样回去是不是等于挑衅对方？有些不明智吧。”陆峥将头转过来盯着沈一衡的表情，干脆使用脚指头掌控着方向盘。
“你......”
“放心，有死亡感应，死不了。”
“谁让你这样用的，这次我不付钱。”沈一衡满脸黑线，盯着手腕上的污染数值检测固定在41.5%，沉默半晌眼睑也耷拉了下来。
“你猜一大早我让你在附近转圈，快到时间才去接学生是为了什么？”
“为了啥？”
“这次事件来的太巧合了些，莫名其妙的暴动，然后在迦门收容中心就有高层施压，甚至要是没有简队长我可能就要被执行死刑了。结果现在一出狱就迫不及待的让我教导学生，接取任务。”
“我甚至有些怀疑，他们依旧想利用某次任务除掉我。”沈一衡仰躺在破旧的沙发椅上，随手将插在手提电脑上的U盘拔下来，握在手中用力一捏，随即将粉末按在坐垫上拍了拍。
“咳咳咳，你这个坐垫是不是该清理一下了，都是灰。”
“老人家嘛，没人照顾，邋遢一些应该的。”陆峥眯起双眼，昏聩的老眼中流露出一丝精明。
“你知道的我的精神力在我们六大队之中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对于沈一衡这种极具谦虚的话语陆峥纯粹当做充耳不闻。
“今早我让你跑圈的时候发现，迦门收容中心有人在远处观望着我的学生们，其中一人是迦门的高层。”
“还有一人......”
“是谁？”
“第二情报科科长，季未然。”
“我想，我得去大闹一场。”
吱呀。
大巴猛的停下，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轮胎轧痕。
“理由是什么？”
“没什么理由，就是污染数值飙升，我犯病了。”沈一衡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很讨厌无谋的计划，难怪我一大早出门就有不好的预感。”陆峥皱着眉头，似乎在确认沈一衡说的话到底是胡闹还是认真。
“他们肯定以为我去了公寓，没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迦门收容中心。我需要你趁着这个时间帮我去第二情报科......随便偷点啥，反正肯定有有用的情报。”
“带上糖宝，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呜，憋死我了。”堆放在大巴车后最角落的纸皮箱突然从内打开，蹦出一个不过半个成年人身高的孩子。
可不就是糖宝。
糖宝撅着一张嘴，说话比哭还难看：“沈大哥，我就知道跟着你没有好事。你又害我一次。”
“怎么会害你，等你回来，我给你买十个，不，八个波板糖。”
“......”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昏迷的九天里，到底是谁去看你了。钟岷也不肯说，别看他那样一直说大局为重，规则之上，其实他一直粗中有细，为了我们合仁一直破坏规矩，奉献的也是他。”
沈一衡眉头紧锁，脑海中却莫名浮现起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过了半晌眉头才重新舒展，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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