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角落，空气压抑得像被抽干。
翻书声、脚步声，都成了遥远的噪音。
林凡看着对面的沐清雪。
她脸色惨白如纸，指节攥着dNA报告，泛着白。
旁边，萌萌看看他，又看看沐清雪，大眼里满是好奇，还带着一丝害怕。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这里……不方便，去我那儿谈？”
沐清雪没反应，目光死死钉在那份报告上，身体微颤。
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麻木的茫然。
林凡硬着头皮，又重复一遍，语气带着坚持。
他轻碰萌萌。
小家伙立刻仰起小脸，水汪汪的大眼望着沐清雪，小声带着鼻音喊：“妈妈……”
沐清雪睫毛剧烈一颤，像被烫到。
嘴唇动了动。
最终，在林凡坚持的目光和萌萌足以融化一切的眼神下，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从图书馆到出租屋，十几分钟的路，漫长如一个世纪。
林凡走在最前，脚步沉重，心里乱糟糟。
沐清雪跟在几步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眼神空洞。
萌萌在两人中间，小短腿努力倒腾，一会儿看看前面的“爸爸”，一会儿回头看看落寞的“妈妈”。
空气沉默得能拧出水。
沐清雪目光偶尔扫过周围：斑驳的墙壁，晾晒的衣物，狭窄的巷道，混杂着潮湿和生活的气味。
这一切，与她熟悉的世界天差地别。
荒谬感和茫然感更甚。
她的人生，怎么会和这里，和前面那个穿着发白校服的男生，扯上关系？
萌萌似乎感觉到了沉闷。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小手，想同时牵住两人。
林凡走得快，沐清雪离得远。
她的小手只抓到一片空气。
小脸上写满不解和失落。
终于到了那栋摇摇欲坠的出租楼。
林凡掏钥匙，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吱呀——” 一股泡面味和不流通的空气扑面而来。
十几平米的空间，堆满了东西。
一张单人床，一张塞满书本卷子的旧书桌，一个简易衣柜。
角落里还有几个没扔的泡面桶。
沐清雪眉头瞬间蹙紧，下意识停在门口。
林凡脸颊“轰”地烧起来，比在图书馆还烫。
他知道这里乱，被她这样“参观”，窘迫感快要溢出。
手忙脚乱想收拾桌子，胳膊肘撞倒一个吃剩的泡面桶。
“哐当！” 桶滚到地上，几根干瘪的面条掉了出来。
场面极度尴尬。
林凡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萌萌却好奇地探头探脑：“爸爸，这里好小哦，还没萌萌的玩具房大呢！”
这句“神补刀”打破了凝滞。
林凡脸上更红，哭笑不得，干咳两声。
沐清雪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紧蹙的眉头微松。
最终，三人都挤进了狭小的空间。
林凡搬来唯一干净的椅子给沐清雪。
自己和萌萌坐在床沿。
三人围着小破桌，形成诡异的三角阵型。
“家庭会议”，正式开始。
林凡清了清嗓子，想掌控局面，却千头万绪。
问“我们啥时候有的孩子”？太扯了。
沐清雪低着头，目光复杂地盯着腿上发皱的dNA报告，指尖泛白。
她还在消化这个颠覆认知的事实。
又是萌萌打破沉默。
她看看林凡，又看看沐清雪，好奇地问：“妈妈，你以后是不是要跟爸爸和萌萌住在一起呀？”
这话像根针，刺中沐清雪。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凡，眼神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和怀疑。
“这份报告……”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信……我要重新做一次鉴定！”
林凡心里也慌，但面上强装镇定。
他拿出超乎年龄的冷静，迎上她的目光：“可以。随时配合你，去你指定的任何机构。” 他顿了顿，解释：“样本，我的是头发，萌萌也是。你那根，是上次萌萌帮你捡的，带毛囊。鉴定中心是市里最权威的，报告有编号公章，随时可查，或者我们一起去。”
语气平静，没有闪躲。
沐清雪看着他坦然认真的样子，听着条理清晰的解释，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开始动摇。
林凡见她情绪稍稳，直指核心：“现在争论报告真假意义不大，随时能验证，最重要的是，萌萌怎么办？我们不能不管她。”
他目光落在懵懂的萌萌身上，语气异常坚定：“不管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未来怎么样，现在，我们必须暂时‘合作’，一起照顾好萌萌。”
“合作”这个词，让沐清雪身体微僵。
但看着眼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女孩，她无法反驳。
沉默片刻，两人同时意识到另一个严峻问题——绝对不能暴露！ 高中生、未婚、“未来女儿”……任何一个标签，都足以引发风暴。
尤其沐清雪家，情况似乎更复杂。
“这件事，必须保密。”沐清雪声音沙哑，语气斩钉截铁。
“嗯，对谁都不能说。”林凡立刻点头。
一个无形、脆弱的同盟，悄然形成。
接下来是分工。 “萌萌暂时只能住我这儿，”林凡主动开口，“我负责她日常起居。” 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据点”。
沐清雪抿唇，看了一眼狭窄凌乱的环境，又看看穿着林凡旧t恤的萌萌。
低声说：“我可以……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不用！”林凡立刻拒绝，语气硬邦邦的，带着少年的倔强和自尊，“养女儿是我的责任！”
沐清雪被他噎了一下，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欲言又止。
最终达成初步约定：沐清雪找机会来看萌萌，帮忙照顾，提供必要的物资，如衣服、食物、日用品相关的。
屋里的气氛，略微缓和。 萌萌似乎感觉到大人们紧绷的弦松了些。
她从床沿滑下，跑到林凡身边抱住他胳膊。
然后仰起小脸看沐清雪，奶声奶气：“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啦，萌萌会乖乖听话的！”
“等爸爸以后赚大钱了，我们就能住大房子，妈妈就不用偷偷摸摸来看萌萌啦！”
这话一出，林凡和沐清雪都愣住。
尴尬再次弥漫，却又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馨。
萌萌描绘的“未来”，像一束微光，照进两人混乱的心绪。
带来一丝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共同目标感。
沐清雪看着萌萌天真的笑脸，心头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她手腕上的表盘指针指向一个数字。
她心头一紧，必须回家了。
再晚，那个继母又要借题发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万千思绪，站起身：“我……我该走了。”
话音刚落，一直乖巧的萌萌，像是感应到什么。
“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身体像炮弹一样冲过去，死死抱住沐清雪的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别走！萌萌不要妈妈走！呜呜呜……萌萌要妈妈！”
沐清雪身体瞬间僵住。
她低头看着脚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又下意识看向旁边同样束手无策的林凡。
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必须推开她，离开这里。
可感受着小腿上传来的滚烫依赖和不舍，听着那一声声哭腔的“妈妈”，她的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她该怎么办？
这个刚刚建立的、脆弱不堪的“合作”同盟，能顺利开始吗？
第一次考验，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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