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程锦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冷刺骨。摩托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耳朵里的干扰装置发出持续的嗡鸣，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大脑中筑巢。
前方出现一个废弃的护林站，木屋半掩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程锦停下车，双腿因长时间紧绷而发抖。她需要休息，需要理清思绪。
木屋门锁早已锈坏，轻轻一推便吱呀着打开。里面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程锦瘫坐在墙角，颤抖着取出U盘。周玄说里面有屏蔽装置的图纸，但更重要的是，那里可能藏着更多关于沈默、关于克洛诺斯的真相。
笔记本电脑的荧光在昏暗的木屋中格外刺眼。程锦插入U盘，发现除了已解锁的文件外，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标记为\"Ω计划\"。她尝试输入\"时间之蛇\"、\"第七圈\"、\"青岚峡\"等关键词，全部错误。
\"沈默，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程锦喃喃自语，手指悬在键盘上。
突然，一阵剧痛贯穿她的太阳穴。眼前的屏幕扭曲变形，木屋的墙壁如蜡般融化。她看到——
青岚峡大桥在暴雨中摇晃。但不是她自己站在桥上，而是沈默。他浑身是血，艰难地爬向桥边缘。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近，手持注射器。沈默抬头说了什么，然后...跳下大桥？
画面切换。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墙上贴满照片和笔记，中央是一个年轻女子——林雨晴？她正在整理武器，动作精准如机械。
再次切换。沈默被绑在实验室椅子上，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对他说：\"你找到的媒介纯度足够启动终端机了。\"
程锦猛地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蜷缩在地上，手指深深抓入木地板。干扰装置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嘶叫。她痛苦地扯下装置，世界立刻安静下来，但那些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不是普通的预知梦。以前，她只能看到与死亡直接相关的片段。而现在...她看到了更多，太多了。就像一直透过钥匙孔看世界的人突然被扔进了全景影院，信息量几乎要撑爆她的颅骨。
U盘上的指示灯突然快速闪烁。程锦警觉地抬头，听到远处传来引擎声。克洛诺斯的人找到这里了。
她迅速合上电脑，扫视木屋寻找藏身之处。地板！几块木板已经松动，下面的空间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程锦刚藏好，就听见车辆停在屋外，车门打开，至少三个人的脚步声。
\"干扰信号最后出现在这里。\"一个男声说道。
脚步声在木屋内来回走动。程锦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能被听见。透过地板缝隙，她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附近。
\"检查地板。\"另一个声音命令道。
就在木板即将被掀开的刹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谁在那里？\"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冲出木屋，随后是几声枪响和更多惨叫。接着，诡异的寂静。
程锦的手指掐进自己的大腿。发生了什么？是克洛诺斯内讧，还是...？
地板被猛地掀开，程锦下意识抬手防御，却看到一张陌生女子的脸。约莫二十五六岁，黑色短发，眼睛大而明亮，右眉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出来吧，他们暂时不会醒。\"女子伸出手，声音低沉而坚定。
程锦没有动：\"你是谁？\"
女子歪了歪头，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林雨晴。我想你已经看过我的档案了。\"
程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林雨晴——沈默的实验品，被认为已经失踪或死亡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雨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你一样的方式，只是我能控制它。\"她突然皱眉，\"你的干扰装置呢？戴上它，他们能通过你的脑电波定位。\"
程锦爬出藏身处，找回那个耳塞式装置重新戴上。嗡鸣立刻回归，但比之前温和许多。\"周玄说这个能屏蔽他们追踪。\"
\"是能，但也有副作用。\"林雨晴快速检查窗外，\"加速能力进化，直到超出大脑负荷。周玄没告诉你这部分，因为他没想到你能活到出现症状。\"
程锦想起那些失控的画面：\"我会怎样？\"
\"要么学会控制，要么变成植物人。\"林雨晴从背包取出一瓶药片，\"暂时缓解症状的，我自己配的。\"
程锦犹豫地接过药瓶：\"为什么要帮我？\"
林雨晴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沈默。\"看到程锦的表情，她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Ω计划是真的，只是他从未告诉组织完整版本。\"
外面的雨变小了。林雨晴示意程锦跟上：\"我们不能久留。克洛诺斯的增援很快会到。\"
她们穿过树林，来到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前。林雨晴驾驶，车子驶上一条偏僻的小路。
\"沈默是什么人？\"程锦直视前方，声音紧绷，\"周玄说他是'时间之蛇'项目的负责人，是组织高层。\"
林雨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部分是事实。沈默确实是项目创始人，最初也相信克洛诺斯的理念。\"她瞥了程锦一眼，\"直到他发现组织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不是预知未来，而是改写过去。\"林雨晴的声音变得冰冷，\"利用高纯度'媒介'的大脑作为终端，连接所谓的'时间之泉'——一个他们相信存在于量子层面的时空节点。\"
程锦想起U盘上那个加密文件夹：\"Ω计划就是关于这个？\"
林雨晴点点头：\"沈默发现这种连接会杀死媒介，但组织不在乎。他开始暗中破坏实验，伪造数据。\"她的眼神变得锐利，\"我就是第一个实验品，也是第一个幸存者。\"
车子驶入一个隧道，昏暗的灯光在林雨晴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那为什么他还为组织工作？为什么要接近我？\"
\"为了找到摧毁克洛诺斯的方法。\"林雨晴将车停在隧道尽头的一个隐蔽出口前，\"需要三个第七圈能力者同时连接终端机才能开启'时间之泉'。组织已经有两个——沈默和另一个叫陆远的高层。他们一直在寻找第三个。\"
程锦的心跳加速：\"他们认为我是第七圈？\"
\"不，你是第五圈，但纯度异常高。\"林雨晴递给程锦一部手机，\"沈默的打算是让你假装配合，在最后关头破坏连接。但计划泄露了，组织提前行动。\"
程锦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份文件——沈默的私人笔记，日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5月18日，西城购物中心。确认程锦的预知精确到分钟级别，且能记住细节。纯度评级A+。」
「5月21日，训练第一天。她的θ波波形与林相似，但更稳定。如果组织知道她的潜力...」
「5月23日，梦见她坠落。不是预知，是噩梦。我必须确保这不会发生。」
程锦的手指滑过屏幕，胸口发紧。这些文字背后流露的情感与视频中冷酷的科学家形象截然不同。
\"他现在在哪？\"她轻声问。
林雨晴的表情变得凝重：\"被带回总部了。陆远会亲自'审问'他。\"她停顿了一下，\"关于青岚峡大桥的梦，你看到了什么？\"
程锦描述了那个片段——沈默浑身是血，最后跳下大桥。
\"那是陆远设计的处决方式。\"林雨晴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喜欢让预知成为自我实现的预言。\"
程锦突然明白了：\"所以沈默给我U盘，告诉你来找我...他早就预见到自己会被捕？\"
林雨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窗外。雨已经停了，远处，青岚峡大桥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明天中午，陆远会在那里处决沈默，然后全世界搜寻你。\"她转向程锦，\"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吃下药片，跟我去安全屋，等这一切结束；或者...\"
\"或者去大桥。\"程锦接上她的话，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尝试改变预知的结果。\"
林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即使你可能看到的是陷阱？即使沈默可能不值得你冒险？\"
程锦望向远处的大桥。那个额头上的轻吻触感似乎还留在皮肤上。沈默究竟是利用她的冷血科学家，还是试图反抗组织的双面间谍？或许两者都是。
\"我不为他。\"程锦最终说道，\"我为那些被克洛诺斯摧毁的人生，为那些可能成为下一个实验品的人。\"她顿了顿，\"也为我自己——证明未来可以改变。\"
林雨晴沉默片刻，从后座取出一个背包：\"里面有武器、现金和另一部手机。我的联系方式已经存好了。\"她直视程锦的眼睛，\"记住，预知最大的谎言就是让你相信未来已经确定。\"
程锦接过背包，突然问道：\"你恨沈默吗？为了他对你做的事？\"
林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曾经恨过。直到我发现他每晚都在自己身上重复那些实验。\"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痕，\"我们都是克洛诺斯的囚徒，只是牢房不同。\"
夜幕完全降临。程锦服下林雨晴给的药片，头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她打开手机，再次尝试破解U盘上的Ω计划文件夹。
这一次，她输入了\"未来可改\"。
文件夹解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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