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子那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和小珍珠般的眼泪，像冰针扎在查理的心尖上。
“……不……不是这样的！胡说八道！”
查理立刻吼了出来，声音比他自己想的更大，急切地打断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声。
几乎想都没想，他身体一倾，右手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冲动伸了出去，落点却不是她那瘦弱的肩头，而是那颗因为低垂而更显无助的、湿漉漉的深蓝色脑袋。
他的手指并没有任何计划地就插入了那冰凉的、丝滑的发丝之间。
动作生涩，甚至有点僵硬。完全是凭本能。他的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头皮的温度，温热的，还有刚洗过澡残留的微湿。
萝卜子骤然僵住，连抽噎都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
“……你才不是累赘！”
查理的声音沉了下去，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以后再说这种屁话，老子就惩罚你，额，就打你屁股！听见没？”
目光交汇。查理在那双水汪汪的蓝眸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认真得甚至有点凶狠的脸。
“记住，你是老子的副官！”
“货真价实的勇者副官！老子在哨卡……嗯……当着几百号人的面亲口封的！懂吗？！”
“…………”
萝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力量感的“摸头宣言”彻底震住了。刚才还汹涌的委屈、自厌、愧疚，仿佛被一股更强大的、滚烫的力量撞了个粉碎！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就那么呆呆地仰着脸，任由查理的爪子在自己头顶作怪。深蓝色的眼睛里，水光还在晃动，但里面那份沉重的阴霾，似乎被这简单粗暴的宣告和头顶传来的温热触感撕开了一道口子。
“……副……官？”萝卜子面色满是难以置信。
“对！副官！”
查理斩钉截铁地点头，看到她不再哭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脸上维持着那份“长官威严”，甚至有点得意，
“怎么？不信？是不是觉得老子在骗你？”
他作势要收回手。
“……没……没……小的，不敢……”
萝卜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小脑袋在查理掌心下微微动了一下，发丝擦过他的指尖，痒痒的。
她确实有点不太敢信。副官？她这样的小人物？
之前在地下城虽然查理对自己说过让她当，不过那个，不是临时的吗，这都出来了。
“哼！谅你也不敢不信！”查理轻哼一声。接着揉萝卜子的脑袋。
他眼角的余光瞟到旁边一直默默吃饼干、睁着紫汪汪大眼睛安静看戏的艾尔玛，干咳一声：
“不信你问艾尔玛！我……我那天在哨卡营地中央，是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的？！”
艾尔玛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焦糖酥，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语气认真又带着点崇拜：
“是真的！萝卜子姐姐！勇者大人那天可威风了！把那个坏将军……叫……马什么的……劈了之后，就在那个大台子上，用可大的声音说……”
她努力模仿着查理的语气，但因为声音太软糯而显得有点滑稽，
“那帐篷里躺着的小妞，就是本殿下第一副官！谁要是敢冒犯了，我直接一个耗油跟一个杜根……”
噗嗤！
查理被艾尔玛这模仿秀逗得差点破功笑出声。
这小猫娘学得有模有样！虽然气势弱了不止十倍。
“对！就这句！”
查理赶紧帮腔，板着脸点头，
“怎么样？够排场吧？老子亲口封的！谁不服？”
萝卜子看着查理那故意摆谱的样子，再看看艾尔玛那一脸严肃认真的佐证，“噗嗤”一声，一个带着泪痕的小小的笑涡浮现在嘴角，虽然浅，但真切地漾开了刚才的阴霾。
“……嗯……听到了……谢谢……谢谢勇者大人……”
她的声音还是小小的，但那份让人揪心的绝望感已经淡了许多。
“光谢就行？”
查理看着那抹笑容，胆子又壮了三分，那股痞劲儿也跟着回来。他那只放在人家头顶的手，非但没有收回来，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下滑，目标——
唰！
没等萝卜子反应过来，查理那带着薄茧的拇指和食指已经精准地、轻轻地捏住了她软软糯糯的左脸颊！
动作快如闪电！
“嗯？”
萝卜子彻底懵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只突然被揪住了后颈皮毛的无辜小猫！脸颊细腻的皮肤被他带着力道的指尖触碰到，瞬间就腾起两朵红云！滚烫滚烫的！
“光谢就行？”
“差点把老子累死在泥巴里！刚才还敢胡说八道！以为说几句软话就能过关？”
“呜……勇……勇者大人……”
萝卜子又羞又急，被捏着脸说话含含糊糊，小手下意识地想去掰开查理的魔爪，又不敢用力，只能徒劳地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往外推，那点力道还不如小猫挠痒痒。
“痛……不痛？”
查理故意凑近了点，盯着她那羞得要滴血的脸颊和含满水汽的蓝眼睛，故意恶劣地问。明明自己手指根本没使劲儿。
萝卜子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目光弄得快要窒息了，心跳得擂鼓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只会本能地微微摇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不……不痛……”
“哈！不痛就好！那就表示认罚了！”
查理满意地嘿嘿一笑，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魔爪，收回手臂，还装模作样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仿佛沾了什么宝贝似的。
被“蹂躏”过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指痕红印，配上萝卜子那又羞又不敢吭声的小脸，还有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简直……可爱得让人想犯罪！
查理心里乐开了花，成就感爆棚，脸上还得维持着严肃的“长官姿态”。他清了清喉咙，坐直身体，目光扫过小脸还红扑扑、不敢正眼看他的萝卜子，以及旁边抿着嘴努力不笑的艾尔玛，开始了他的“述职报告”。
“咳！既然说到哨卡了，萝卜子！那就给本殿下好好听着！好好听老子……嗯……本殿下把你这个不省心的副官拖出地下后，在营地里头是怎么稳定大局、杀伐决断的！”
查理挺了挺胸膛，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正儿八经做汇报的主帅，虽然语气里的得意劲儿快压不住了。
“……到了哨卡那边儿……刚站稳没一会儿呢……嘿！”
查理故意卖了个关子，冲着萝卜子挤眉弄眼，
“你猜怎么着？老子就碰上了一个不开眼的玩意儿！叫马格！听那老头子咕咕说……是什么管营地的狗屁将军？”
“对对！”
艾尔玛立刻搭腔，她还记得那个趾高气昂的胖子，
“那个马格将军……可坏了！一上来就把我们都抓起来……还把蓝雾小姐带走……”她说到蓝雾，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后怕。
“没错！”
查理用力一拍自己大腿，
“那龟儿子！胖得跟个球似的！还长一撮黄毛，丑死了！看着老子抱着你从泥地里爬出来，非但没一点帮忙的意思，还敢指着老子鼻子放屁！说什么……‘哪里来的杂鱼？敢擅闯军营？’还想抢蓝雾！呸！什么玩意儿！”
查理已经开始瞎编了，实际上那天他是趁马格刚醒，配合若死祭的火球才勉强弄死他的。
“……老子当时那个气啊！”
查理眉飞色舞，声音拔高了八度，
“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着一帮同样从地狱口滚出来的难兄难弟！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架！怀里还抱着个半死不活……呃……英勇负伤的你！这死胖子不给口热乎饭吃！还敢跟老子叫板？！”
他猛地握拳，做出一个向下猛劈的动作！
“还能怎么办？干他丫的！”
“……干他丫的？”
萝卜子下意识地小声重复了一遍，带着点好奇和难以置信。勇者大人……这么……直接的？
“必须的！”
查理斩钉截铁，
“那死胖子还想摸刀？就他那虚胖样子？老子直接拔剑！”
他比划着当时那雷霆一劈，“就一刀！干净利落！咔嚓——！”
他嘴里配音，
“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停下来，眼睛扫向萝卜子。
“怎……怎么了？”
萝卜子被他夸张的表情吸引，忍不住问了出来。
“哈！”
查理得意地扬着下巴，
“那家伙脑袋……呃，头盔！顶着他那头乌龟壳的肥脑袋！‘哐当’一声！”
“就……呃……原地表演了个尸首分离！彻底歇菜！血花四溅！跟个大号番茄被踩烂了似的！”
萝卜子虽然想象得出场面，但被查理这过于直白血腥的比喻弄得小脸又是一白。
查理赶紧收敛了一点，嘿嘿一笑：
“反正意思就是！当场毙命！老子第五勇者的名号！还有……”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萝卜子，
“萝卜子你副官的头衔！就在那天！在这群……呃……重新团结在老子旗下的军民面前！正儿八经的！立起来了！”
“……那……那些人……都安全吗？”
“必须安全！”
“老子可不是那种砍完人拍拍屁股就走的货色！”
他来了精神，身体再次前倾，开始讲述后续：
“马格那龟儿子被老子料理了之后……营地里还有些他的死忠狗腿子想蹦跶……不过嘛……”
查理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被一个叫乐的家伙……呃，就是刚才那个说话的……挺能打那小子……带人按住了！稳当得很！”
“接着！就分人！该回家找爹娘的！老子让艾尔玛和那个叫若死祭的，照着名单登记造册！发给银币路费！拿着通关文牒走人！”
他指了指艾尔玛，艾尔玛立刻用力点头：
“嗯嗯！对！那时候我帮乐大人一起登记的！好多人……都是咕咕爷爷认识的那几个老爷爷……特别开心！”
“留下的壮小伙！直接给发装备！编入老子的前哨亲兵！”
查理大手一挥，
“扛上长矛！穿好皮甲！以后跟着老子混饭吃！”
“那些个上了岁数的……像咕咕那种……有点手艺但跑不动的……”
查理语气很自然地继续安排着，
“安排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看管仓库的活！管饱饭！按天给算工钱！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萝卜子听着，深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映着火光。
她看着查理那张在讲述时神采飞扬的脸庞。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庇护了许多人？那种庇护无关乎任何利益计算，就是强者的本能和责任？
查理瞥到萝卜子那近乎崇拜的眼神，心里别提多爽了，尾巴都快翘上天。
“……对了！”
他一拍脑门，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促狭、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坏笑，故意拖长了调子对萝卜子说，
“还有你！萝卜子副官！”
萝卜子立刻挺直了背，紧张地望着他。
“后来啊……国王那老东西……把老子召回王都……我他妈总不能把你留边境那破地方吧！”
“你那时候……躺在那个破板子上……人事不省……”
查理坏笑着，眼神瞟向房间深处那个现在闲置着的巨大木质箱子，
“老子发愁啊……找个地方让你好好躺着养伤！总不能让你睡地上吧？”
“哨卡破地方！好的暖床都让马格和他那帮狗腿子占光了！又脏又臭！老子才舍不得让你躺进去！”
“那怎么办？”
萝卜子完全顺着他的思路走，紧张地问。
“嘿！老子一眼就瞄上了！”
“瞄上了那死胖子马格给自个儿提前准备的……好东西！”
“……好东西？”
萝卜子眨巴着大眼睛，不解。
“一口……啧啧啧……”查理咂咂嘴，比划了一个长长的形状，
“……油光水亮……雕花刻纹……还他娘的在犄角旮旯贴了金的……上好棺材板！据说是他花了大价钱给自己留的‘豪华别墅’！”
“噗——”艾尔玛没忍住笑了出来。
“……棺……棺材？！”
萝卜子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对咯！”
查理得意洋洋，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老子当时就说了！‘人死都死了！要那么好的房子干嘛？给老子腾出来！’”
他模仿着当时的语气，
“然后！几个兵……扛着你就……嗯……不是那么温柔地塞进去了！连被子带枕头一起！嘿！还真别说！大小挺合适！躺着也挺稳当！防潮防震！比睡泥巴地强一百倍！”
他像是在炫耀一个极其精明的买卖。然后挑眉看着萝卜子，
“怎么样？本殿下给你找的大床……够特别吧？马格那龟孙的‘高档别墅’，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这个头号功臣？”
萝卜子先是懵了好几秒，才终于理解查理话里的意思——她竟然在仇人引以为傲的豪华棺材里，昏迷着被运到了王都？！
这信息量太大、太荒诞了！
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后知后觉的惊愕和一点点毛骨悚然，最后竟然“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地低头笑了出来！
虽然肩膀因为憋笑而微微抖动，但那笑容如同冲破冰层绽放的春花，明晃晃地照在她的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点点的哭笑不得、和对这荒诞际遇的深深感慨。原来……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被带离了那片死亡之地的？
那口冰冷阴森的棺材，在她毫无意识的旅程中，竟也意外地成了她的庇护所，带着某种古怪的……宿命感？
“哈！笑了就好！”
查理哈哈一笑，身体猛地向后一靠，再次舒服地陷进软座里，仿佛卸下了一件重担。他端起艾尔玛不知何时倒来的一杯温水，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认真而温和，落在萝卜子那张终于褪去阴霾、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格外生动的小脸上，郑重地开口：
“……说了这么多……差点把最重要的正事给忘了。”
查理看着萝卜子洗耳恭听的认真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萝卜子副官！听令！”
萝卜子一个激灵，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立刻凝聚起专注的光彩，紧紧盯着查理，像最忠诚的士兵等待指挥官的指令。就连旁边的艾尔玛也竖起了耳朵，尾巴不再摆动。
“由于你在克里夫兰巢穴突围过程中，英勇的表现……”
查理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更官方一点——虽然模仿起来有点四不像，
“……使得本队……呃……本殿下以及包括艾尔玛、咕咕、若死祭、蓝雾、以及前哨营地四十二人在内的所有幸存者，得以安全撤离险境！”
他大手一挥，干脆放弃了文绉绉的词汇：
“功劳大大的！功高盖世！彪炳千古！值得封赏！”
萝卜子的小脸随着这越来越夸张的封赏词又开始泛起薄红。
“因此！”
查理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灼灼地锁定她，
“经本殿下……嗯……慎重考量！决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萝卜子紧张地屏住呼吸，才铿锵有力地宣布：
“任命你，萝卜子！继续担任我，第一！唯一！无可替代的头号副官职务！即刻生效！”
他看着萝卜子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又坏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可是老子亲手用马格那龟孙的豪华小别墅把你运回来的！怎么也得让你当上这正儿八经的王都官方认证副官！老子才能值回票价，你说对吧？”
“…………”
萝卜子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被汹涌的热流堵住了。
副官……他亲口封的……他一路用那样……特别的方式保护着……带出来的……他的副官……
“……遵……遵命！殿下！”萝卜子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嗯……那个……勇者大人……”
坐在查理另一边的艾尔玛看着气氛热烈，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羡慕和期待：
“我……我呢？您给我封了什么呀？点心铺子……那个老板娘算吗？”
她的紫色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查理，毛茸茸的尾巴尖又忍不住开始在地毯上扫来扫去。
“噗——”
查理正想喝口水摆谱，差点喷出来。
萝卜子也忍不住看向艾尔玛，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红晕和泪光。
“你？”
查理放下杯子，故意拖长了调子，伸手在艾尔玛毛茸茸的猫耳朵上不客气地揉了一把，揉得她“呀”地惊叫一声，
“点心铺子老板娘？那是你以后的营生！跟官职没关系！”
“啊？”
艾尔玛失望地啊了一声，猫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不过嘛……”
查理拖长了声音，看着她迅速亮起来的眼神，
“你这小猫娘一路跟着东跑西颠，没功劳也有苦劳！看你……嗯……还算勤快利索！本殿下也封你个职位好了！”
“什么职位？！”
艾尔玛立刻追问，小脸满是期盼。
“……嗯……”
查理摸着下巴，做沉思状，
“就叫……呃……‘御前第一厨娘’？兼……兼……行辕首席糕点大师傅？！”
“……”
艾尔玛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品味这个长长的头衔。
萝卜子在一旁听着这古怪又贴切的封赏，再看看艾尔玛那副努力理解、尾巴又悄悄翘起来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地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纯净，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此刻纯粹的快乐。
……
……
……
茶几上的小点心早已被消灭殆尽，只剩下几只空盘子和一点点碎屑。艾尔玛抱着她装点心的空篮子，靠着软软的沙发扶手，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小下巴轻轻搁在了篮沿上，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她竟然就那么抱着篮子睡着了。柔和的灯光照着她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白色睫毛微微垂下，蓬松的尾巴也安稳地贴在身侧。
坐在艾尔玛对面的萝卜子倒是毫无睡意。
她身上还是那件宽松舒适的丝棉长袍，深蓝色的湿发已经半干，柔顺地贴在颈侧和肩头。经过洗漱、点心、大哭、以及查理那番“惊心动魄”的经历讲述和郑重的副官任命后，此刻的她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精神头显得很好！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如同剔透的蓝宝石。她微微侧着身子，小脸因为专注而微微仰起，毫不设防地看着斜倚在对面大沙发里的查理。
查理也被她此刻的好精神感染了。
折腾了一天，尤其是刚才那场起起落落，他竟然也没多少疲惫感，反而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格外松弛。
灯光下，萝卜子那双洗去疲态、充满纯粹的求知欲和好奇光芒的眼睛，像是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继续讲述。
“……所以说……老子一脚把那个混蛋马格踹回老家之后……乐那小子还是挺利索的……”
查理靠在沙发里，一条长腿大大咧咧地曲起来踩在柔软的坐垫边缘，手臂懒散地搭在膝盖上。
他手里捏着个空杯子，正口沫横飞地继续给萝卜子讲着他们离开哨卡前如何彻底整顿营地、收拾马格的残党余孽。
故事已经到了他们如何从哨卡启程前往王都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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