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七月的酷暑里扯出焦尾，轧钢厂大喇叭的铁皮扩音器突然在午后两点炸开。张建国握着搪瓷缸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播音员带着哭腔的颤音：\"各车间注意，接上级通知，全国粮食调运紧张，本市居民口粮供应即日起减半......\"缸底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他望着远处槐树影里攒动的人群，后颈的冷汗浸透了蓝布工装。
公共水池边的争吵比蝉鸣更刺耳。秦淮茹攥着空米袋的指节发白，棒槌砸在水泥台上溅起细碎水花：\"妈，您上周不是说还有半袋棒子面？\"贾张氏的骂声从西屋破纱窗里钻出来：\"你那俩儿子跟饿鬼托生似的，三天就扫光了！\"水珠顺着秦淮茹额角滚落，在晒成小麦色的脖颈划出蜿蜒痕迹，她忽然抬头望向中院的枣树，正撞见张建国凭在廊柱上的身影。
暮色四合时，张建国倚在北屋土炕上闭目凝神。神识如涟漪荡开，扫过东屋梁上悬着的草编米囤——只剩小半袋麸子面，南屋三大爷家的樟木箱底沉着五张过期的粮票，就连聋老太太的铝制饼干盒里，也不过数着二十来颗杂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的银镯，那是前世临终前从系统空间取出的唯一信物，冰凉触感里，他突然惊觉全院存粮加起来不足八百斤，三十七口人，撑不过三天。
子时的月光像撒了把碎银在青砖地上，张建国闪身进入空间时，脚下的黑土地突然泛起金芒。淡蓝色的系统面板破天荒闪烁红光，【暗夜守望者】的烫金字体在视野中央炸开：\"检测到宿主生存危机，启动紧急任务：72小时内救济100人，且不得暴露空间存在。完成奖励：时间流速调节模块（初级）。\"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视线掠过新增的仓库区域，五座草垛般的粮堆矗立在月光下，稻穗沉甸甸垂着，在穗尖处竟泛着细密的荧光纹路，凑近细看，青白色的米粒上隐约刻着\"华稻196\"的微型钢印——这分明是2000年后才问世的基因改良品种。
冷汗浸透的背心贴在脊背上，张建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划过虚拟屏幕调出物资清单，当看见\"伪造票据模板（1962年东北调运专用）\"需要消耗两根小黄鱼时，他舌尖抵着后槽牙沉默了。
这些金条是去年冬天在西直门外废品站，借着帮许大茂淘换旧胶卷的机会，从锈蚀的铁皮柜里捡来的，总共不过五根。但想起下午秦淮茹在井边搓洗空米袋时，阳光穿过她鬓角碎发在眼尾投下的阴影，他突然伸手点了确认。
更夫敲过三更后，阎解成的破自行车停在了后巷尽头。这个总被许大茂笑话\"长着个账房先生脑袋\"的老二，此刻正借着马灯昏黄的光，盯着张建国铺开的一叠蜡纸。\"建国哥，这票据上的火漆印...\"少年指尖摩挲着伪造的调运章，油墨蹭在指甲缝里泛着暗红。\"
就说是聋奶奶的侄孙跑东北车皮，赶上当地支援灾区。\"张建国往他手里塞了两张粮票，\"明早你带几个青壮去火车站货场，就说帮搬运队搭把手——\"话尾被远处的狗吠打断，他忽然瞥见阎解成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糊纸盒的浆糊刷，心念一动：\"对了，装粮的麻袋得用碱水泡三遍，再掺点去年的陈米进去。\"
天蒙蒙亮时，三大爷的算盘珠子在中院石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以工代赈？\"一大爷捋着白胡子的手顿住，浑浊的眼珠在张建国脸上打转，\"修公厕换粮票，清理化粪池算双倍工分？\"二大爷拍着石桌的铜烟袋锅子直响：\"那许大茂那种耍嘴皮子的，难道还能白拿？\"
张建国望着围拢过来的人群，看见秦淮茹正抱着小当挤在最前排，孩子的脸贴着母亲的衣襟，指尖无意识揪着她打满补丁的衣角。\"各家派个劳力，按工分领粮。\"他刻意提高声音，眼角余光扫过躲在槐树后的许大茂，\"今晚八点，粮仓开秤。\"
粮仓设在后院废弃的菜窖里，褪了色的\"备战备荒\"标语在煤油灯影里晃荡。张建国看着阎解成带着四个青年往麻袋里掺陈米，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砾轻响。神识瞬间铺开，只见许大茂正蜷在屋脊的阴影里，腰间缠着的布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当那道黑影撬开气窗的瞬间，他突然转身撞翻了煤油灯，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反手扣住了试图从背后摸进粮堆的手腕。
马灯重新亮起时，许大茂正蜷缩在潮湿的砖地上，怀里散落的玉米面在裤脚染出一片白。\"保卫科！送保卫科去！\"二大爷的烟袋锅子差点砸在许大茂头上，几个妇女的骂声此起彼伏。
张建国却盯着许大茂慌乱中掉落的羊皮本子，封面上\"御膳房秘本\"四个烫金小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捏住对方发抖的手腕：\"你娘当年在大帅府当厨娘时，是不是抄了份药膳方子？\"
许大茂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张建国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夜风：\"我可以当没看见今晚的事，但你得把方子给我——\"话尾被地窖外的脚步声打断，他突然提高嗓门：\"念在初犯，扣三个月工分！\"转身时，掌心已多了半张泛黄的宣纸，油墨间隐约可见\"人参鹿茸固本汤\"的字迹。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黎明前响起时，张建国正蹲在空间的鸡舍前。初级时间流速模块启动的瞬间，木栅栏里的芦花鸡突然发出清亮的啼鸣，他看见刚产下的鸡蛋壳上，竟浮着淡金色的云纹纹路。
系统面板闪烁着新的警告：\"基因改良作物检测到外界生物扫描，建议宿主做好风险防控。\"远处传来农科院方向的狗吠，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黑市遇见的那个戴深度眼镜的中年人，当时对方盯着他卖的高产土豆，镜片后的瞳孔突然收缩。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建国站在中院的老槐树下，望着阎解成正带着人往公厕搬砖。秦淮茹抱着装满麸子面的布兜走过，突然驻足：\"建国哥，你昨晚...\"话没说完就被小当的哭闹打断，孩子的指尖正指着他口袋里露出的半张粮票。
他忽然笑了，从裤兜摸出两张饭票塞进小当手里：\"去食堂打碗豆腐脑吧。\"阳光穿过槐树叶的间隙，在女人泛红的耳尖镀上金边，她低头看着布兜里的粮食，忽然轻声说：\"其实，我听见你昨晚在后巷跟货车司机说话了。\"
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张建国的手指无意识摸向手腕的银镯。秦淮茹却已转身走向西屋，布兜里的麸子面蹭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发出细碎的响声。他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在牛棚里，她偷偷塞给他的那半个菜窝头，温热的触感混着麦麸的粗粝，至今仍刻在掌纹里。
远处传来三大爷敲梆子的声音，新一天的工分统计开始了，而他知道，藏在粮堆里的\"华稻196\"稻壳，此刻正随着晨风，飘向未知的远方。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屋脊时，农科院值班室的电话铃突然炸响。戴深度眼镜的中年人握着听筒，声音在凌晨的寂静里发颤：\"您是说，有人在郊区发现了亩产千斤的水稻？穗长超过25厘米，米粒泛着荧光？\"
窗外，启明星正渐渐隐没在朝霞里，他没看见，在四合院后巷的阴影里，许大茂正盯着掌心的粮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而他脚边的墙根下，半粒泛着荧光的稻种，正悄悄钻进湿润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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