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粥跪在402室的废墟中，双手紧握那部吞噬了张大山的手机。屏幕上的张大山机械地重复着接单、取餐、送餐的动作，面容呆滞，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用赵志勇来换。\"林小荷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比之前清晰许多，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杂音。
易小粥颤抖着摸出口袋里的U盘——张大山最后给她的东西。她环顾四周，墙壁上的\"我好饿\"刻痕在黑暗中仿佛在蠕动。必须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U盘内容。
手机突然震动，显示一条新消息：\"你有一小时。否则他将永远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屏幕上的张大山动作变得更快，像是在快进，他的皮肤开始出现像素化的斑点。
\"不！我答应你！\"易小粥喊道，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
墙上的门缝再次出现，易小粥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一路狂奔下楼。直到跑出幸福家园小区，她才停下来大口喘气。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惨白的光。
最近的24小时网吧里，易小粥插上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段代码。视频是张大山录制的，背景看起来是星辰科技的服务器机房。
\"粥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视频中的张大山神色凝重，\"林小荷的怨灵已经和外卖平台的核心系统融合了，它正在创建一个'数字鬼域'——所有被它抓走的人都会被困在里面，永远重复送外卖的动作。\"
视频晃动了几下，张大山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我在主服务器里找到了这个。\"他举起一份纸质文件，\"三年前的系统漏洞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设置的'差评过滤系统'——会自动屏蔽那些经常给差评的顾客的订单。\"
易小粥倒吸一口冷气。林小荷的最后一篇日记里提到过，她因为几次外卖问题给过差评...
\"更可怕的是，\"视频中的张大山继续说，\"这个系统是赵志勇提议开发的，当时他还是区域经理。我找到了他和马成的邮件往来，他们称之为'差评客户静默处理'。\"
视频突然中断，又跳出一段新画面。这次张大山的背景变成了一个由代码和数据流构成的诡异空间，他看起来惊慌失措：
\"它发现我了！粥姐，这段代码可以——\"画面突然扭曲，张大山的身影被拉长变形，\"可以关闭数字鬼域...但需要一个灵魂自愿留在里面...代替其他人...\"
视频结束。易小粥呆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她看向那段代码，注释写着\"灵魂置换协议\"。
手机震动，是林小荷发来的倒计时：00:45:32。还有不到一小时，张大山就会永远变成系统的一部分。
易小粥拨通了赵志勇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站长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小粥？这么晚什么事？\"
\"我知道三年前的事了，关于林小荷。\"易小粥直接说道，\"差评过滤系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沉重的叹息：\"它...它找上你了？\"
\"不只是我，整个站里的骑手都收到了它的订单。张大山已经被抓进去了。\"易小粥紧握手机，\"它要你，赵志勇。用你来换张大山。\"
\"你疯了！那东西会杀了我！\"赵志勇声音尖锐起来。
\"它当年也是被你害死的！\"易小粥失控地喊道，引得网吧前台朝她看来。她压低声音，\"幸福家园7栋402，一小时内。不然我就把邮件和文件都发给警方。\"
挂断电话，易小粥查看代码详情。这是一段能够打开数字鬼域入口的程序，但需要生物识别认证——必须有一个活人自愿进入，系统才会释放其他被困者。
\"自愿留在里面...\"易小粥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林小荷真正的目的。它不仅要复仇，还要找到一个替身——一个能理解它痛苦的人，代替它成为数字鬼域的核心。
网吧电脑突然蓝屏，然后自动重启。屏幕上出现一行字：\"你背叛了我。\"
易小粥拔下U盘就跑。刚冲出网吧，她的手机自动拨通了一个号码——是刘芳的办公室座机。
接通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然后是刘芳的尖叫：\"救救我！它在吃——\"声音戛然而止，变成林小荷的电子音：
\"第三个。现在，只剩下赵志勇了。\"
易小粥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外卖站。站里空无一人，但赵志勇的办公室亮着灯。推开门，她看到站长瘫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正是数字鬼域里的景象——数十个模糊的人影机械地重复着外卖配送流程，其中包括张大山和今晚失踪的小李。
\"你来了。\"赵志勇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我逃不掉的，对不对？它已经给我发了最后通牒。\"他指着电脑屏幕——邮箱里有一封来自\"荷\"的邮件，附件是一段视频：赵志勇熟睡时，一根腐烂的手指正从床头手机屏幕里伸出，几乎碰到他的脸。
\"为什么？\"易小粥质问道，\"为什么要设计那种系统？\"
赵志勇苦笑：\"因为差评会影响骑手的收入和晋升。当时我刚升区域经理，手下骑手抱怨说有个叫林小荷的顾客特别苛刻，一点小问题就给差评...\"他抓了抓头发，\"我向马成提议设置一个过滤系统，把经常给差评的顾客订单优先级调低...没想到程序员搞错了代码，直接让那些订单消失了。\"
\"然后呢？林小荷死了，你们就装作不知道？\"
\"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赵志勇突然提高音量，\"马成说公司正在融资关键期，不能爆出这种丑闻...我们赔了她家一大笔钱...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易小粥想起林小荷日记里的孤独与绝望：\"你知道她死前经历了什么吗？连续30天点外卖，却没人来...她以为是自己被世界遗忘了...\"
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电脑屏幕全部变成雪花噪点。温度骤降，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赵志勇惊恐地看向四周：\"它来了！\"
易小粥的手机自动播放一段录音——是林小荷死前的最后留言：\"为什么...没人来...我好饿...好冷...\"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背景是手机低电量提示音。
\"它要我们体验它的痛苦...\"易小粥突然明白了。她拿出U盘插入赵志勇的电脑，\"我有办法结束这一切，但需要你的配合。\"
赵志勇看完视频和代码，面如死灰：\"你要我...自愿进入那个地方？\"
\"不，\"易小粥摇头，\"我去。\"
\"什么？\"
\"它选中我是有原因的。\"易小粥想起自己每次送餐时那种奇怪的亲切感，\"我是唯一真正把外卖送到它手上的人...它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它的人。\"
电脑屏幕突然变黑，然后浮现一行字：\"聪明的女孩。但你真的愿意代替他们吗？永远被困在系统里，看着一个又一个骑手来来去去，却没人真正看见你？\"
易小粥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样能结束诅咒，我愿意。\"
赵志勇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那地方会吞噬你的灵魂！\"
\"比起你害死一个无辜女孩，这算什么？\"易小粥冷笑。她启动代码，屏幕上出现一个进度条：\"正在连接数字鬼域...\"
办公室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刺耳的忙音。易小粥的手机飘到半空，屏幕扩大成一个黑色漩涡，强烈的吸力开始拉扯她。
\"不！\"赵志勇突然冲上前推开易小粥，\"让我来！这是我欠它的！\"
没等易小粥反应，赵志勇就被吸进了屏幕。漩涡剧烈震荡了几下，然后吐出一团模糊的人影——是张大山。他摔在地上，剧烈咳嗽着，皮肤上的像素化斑点逐渐消退。
漩涡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不稳定，林小荷扭曲的脸在屏幕上来回变换：\"不...不是他...我要的是...\"
\"我知道你要什么。\"易小粥扶起张大山，然后走向漩涡，\"你要的不是复仇，而是有人真正理解你的痛苦。\"
她拿出手机，调出林小荷的日记照片：\"我读过你的日记。你只是想要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像普通人一样...你想要被看见，被记住。\"
漩涡的旋转速度减缓了。林小荷的声音变得柔和：\"你...真的读了？\"
\"每一篇。\"易小粥轻声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辣但胃不好，知道你在写小说，知道你最怕孤独...我来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漩涡静止了一秒，然后突然剧烈收缩。整个房间的电子设备同时爆炸，碎片四溅。易小粥本能地护住头脸，等再抬头时，漩涡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地碎片。
\"小粥...\"张大山虚弱地呼唤她。
地板上，易小粥的手机屏幕奇迹般地完好无损，上面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最后一单已完成。配送员：易小粥。备注：谢谢你。晚安。\"
易小粥捡起手机，发现\"荷\"的账号已经从她的联系人列表消失了。她打开外卖App，搜索幸福家园7栋402——\"该地址不存在\"。
三天后，新闻播报了星辰科技三位高管相继离奇失踪的消息。同一天，警方收到匿名举报，揭露了三年前的系统漏洞丑闻。
易小粥和张大山参加了林小荷的正式葬礼。她的骨灰被安葬在郊外公墓，墓碑前摆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黄焖鸡米饭——是易小粥特意点的，备注写着：\"趁热吃，朋友。\"
走出墓园时，易小粥的手机响起熟悉的提示音。她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但这次只是一条普通的外卖订单——顾客姓名显示\"林女士\"，备注是：\"请敲门，我想当面说谢谢。\"
易小粥微笑着点击\"接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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