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亦铮闻声，将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转向陈默。
那一瞬间，陈默清晰地感觉到，这位大舅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刚才对待妹妹时的温和宠溺，而是变得锐利、深邃，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要在瞬息间将他从外到里剖析个透彻。
但陈默并没有丝毫退怯。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笑意，目光平静地迎接着温亦铮的审视，没有任何闪躲，只有对兄长应有的尊重和一份坦荡的自信。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无声地碰撞。
小院里的气氛似乎有片刻的凝滞，连原本有些喧闹的陈佳浩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安静了下来。
温亦雪屏息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短短的几秒钟，却仿佛被拉得很长。
终于，温亦铮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稍稍缓和，多了几分初步的认可。
他对着陈默，缓缓点了点头。
“你好，陈默。”
这简单的四个字，打破了凝滞。
“你好，大舅哥。”陈默也笑着应了一声。
然后侧身示意了一下正好奇睁着大眼睛看着陌生舅舅的陈佳浩，柔声引导道：“佳浩，这是舅舅，叫人。”
“舅舅！”陈佳浩乖巧地叫了一声。
温亦铮笑着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陈佳浩。
然后伸手揉了揉陈佳浩的小脑袋，“佳浩乖。”
这一幕，让旁边的温亦雪和谢婉莹都忍不住笑了，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温馨欢快的气氛。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长长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家的温暖，在这一刻交融，弥漫在空气里，格外动人。
温亦铮依次看过了跳跳和安安。跳跳最是活泼好动，对这位突然出现的舅舅充满了好奇，一点也不怕生，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去抓温亦铮衣服上的扣子。
温亦铮冷硬的眉眼在触碰到孩子纯真无邪的目光时，彻底化为了绕指柔，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碰了碰跳跳肉乎乎的小手，跳跳立刻咯咯地笑起来，抓住了他的手指。
安安在温亦雪怀里酣睡，粉雕玉琢的小脸在冬日暖阳下显得格外安宁。
温亦铮只是凑近了些，静静地看了片刻，眼神里流露出温柔。
一家人终于围坐在客厅里，温暖的炉火驱散了屋外的寒意。
温亦雪紧紧挨着哥哥坐下，迫不及待地追问：“哥，快跟我说说，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到底好不好？吃得好吗？住得惯吗？”
温亦铮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避重就轻：“挺好的，天南地北跑了不少地方，长了不少见识。吃住嘛，都习惯，你哥我没那么娇气。”
他挑了些能说的趣闻轶事，比如南方的湿热，西北的辽阔，遇到的一些淳朴有趣的人，但所有涉及危险、艰辛、乃至具体任务细节的部分，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或者干脆隐去不提。
他的叙述平静而克制，但陈默却能从那平淡的语气背后，听出些许痕迹。
“哥，那你这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温亦雪又问。
“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爸妈都睡了，还把他们吵醒了。”温亦铮答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父亲温兴言。
温兴言始终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一双儿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多少年了，他为了这个选择了一条充满未知风险道路的儿子日夜悬心，长时间的杳无音讯，都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如今，终于看到了活生生、好端端的儿子坐在面前，和女儿、外孙们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温兴言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到踏实和幸福了。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温亦雪看着哥哥略显清瘦却更显刚毅的面容，忍不住道：“哥，这么多年了，你也没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温亦铮听到妹妹说起这个，刚毅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一贯的理由搪塞：“这些年太忙，没时间考虑这些。”
“你岁数也不小了，别那么挑剔。”温亦雪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念叨起来。
这时，温母谢婉莹正好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走进来，听到女儿的话，立刻跟着附和：“就是啊，你看你妹妹，孩子都有三个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连个对象都没有，真是让我操心。”
温亦铮只能无奈地笑着讨饶：“妈，这事急不来，看缘分吧。”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含笑不语的父亲，寻求支援，温兴言却只笑了笑，依旧没说话，显然在这种“统一战线”的局面下，他选择了保持沉默，享受这份带着唠叨的温馨。
说说笑笑间，夜幕悄然降临。
丰盛的晚饭过后，岳父岳母和温亦雪在屋里哄着孩子们睡觉，隐隐约约能听到温亦雪轻柔的讲故事声和孩子们满足的咿呀声。
温亦雪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哥哥，所以临时决定今晚不回去了，就在娘家住一晚。
陈默当然也没有意见，刚刚已经出去交代了白飞。
今晚他也准备陪着妻子跟孩子们留宿温家，反正现在两家住得近，温亦雪就算想多住一阵子都行。
小院里，京城冬夜的寒气重新弥漫开来，呼吸间带出白雾。
陈默和温亦铮并排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手边各放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热气驱散了些许寒意。
短暂的沉默后，温亦铮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虽然姿态未变，但周身的气息变得沉凝起来。
他目光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开口了，声音平稳，却直接刺破了表面和睦的假象：“我听说，小雪跟你在一起的前几年，过得可不算好。”
陈默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从第一眼看到温亦铮时，对方那审视中带着疏离的眼神，就已经表明，这位大舅哥对自己“前世”的混账行径并非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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