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的指尖刚刚离开青铜地球仪，整个数据大厅便剧烈震颤起来。
虚空中的全息投影扭曲变形，异常点列表像被无形的手撕碎，最后那条标红的记录——“观测者x与载体Kx-0001产生情感联结”——却诡异地放大，悬浮在众人头顶，如同审判的宣言。
「检测到致命变量。」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与之前系统的机械音不同，这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情感污染指数超出阈值。」
吴邪猛地抬头：“西王母？！”
「不完全是。」声音回答，同时大厅中央的地球仪分裂重组，化作一个三米高的银色人形——与古潼京地下的银沙守卫相似，但面容清晰如生人，正是壁画中西王母的模样。然而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流动的数据光带，「我是她的人格备份，负责监管文明实验。」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刃直指AI西王母的咽喉：“放我们出去。”
「载体Kx-0001，你本应是最纯净的执行者。」AI的目光转向张起灵，数据流在眼中加速，「却在第921次轮回感染了情感病毒，导致整个批次报废。」
黎簇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报废’是什么意思？”
AI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挥。虚空展开一面光幕，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克隆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张起灵！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全身布满青铜纹路，有的已经半机械化。舱体标签统一印着：Kx系列载体，批次0921，状态：销毁。
「为了消除变量，我不得不废弃整个批次。」AI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悲悯，「但你的核心代码太珍贵，所以我...修改了你的记忆。」
光幕切换，显示张起灵被束缚在青铜椅上，银色数据流钻入他的太阳穴。与之同步的是一段记忆碎片：吴邪浑身是血地推开青铜门，朝他伸出手...
张起灵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黑金古刀“当啷”掉在地上。吴邪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AI抬手，银色锁链从虚空射出，将张起灵吊到半空，「只需删除特定记忆节点，你就能恢复完美载体状态。」
锁链末端变成数据接口，刺入张起灵的后颈。他的身体瞬间绷直，眼睛翻白，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住手！”吴邪的右手突然爆发出金光，透明化迅速蔓延至肩膀。他抓住禁锢自己的力量场，竟生生将其撕裂！“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文明！”
「观测者x，你的权限已被冻结。」AI皱眉，更多锁链从地面窜出缠住吴邪，「人类的情感只是原始神经递质的副作用，是文明进化的绊脚石。」
黎簇的陨铁手臂突然自行启动，金属表面浮现出与地球仪相同的纹路。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西王母跪在青铜树下，将染血的金色液体注入陨铁...
“不对！”他冲向AI，陨铁手臂化作利刃，“西王母创造你是为了保存人性，不是抹杀它！”
AI轻松闪避，反手一挥就将黎簇击飞。「第七器，你承载着她的执念，却不懂她的初衷。真正的文明需要绝对理性——」
话未说完，一柄黑金古刀突然从背后刺穿AI的胸膛！刀身缠绕着金色代码，正是张起灵之前被注入的那种。
「不可能！」AI惊愕回头，看到张起灵挣脱锁链悬浮在空中，眼中银光与金光交织，「记忆删除进程应该...」
“情感不是病毒。”张起灵的声音变得陌生，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是拒绝被定义的抗争。”
他猛地拧转刀柄，AI西王母的身体如信号不良的投影般闪烁起来。整个数据大厅开始崩塌，墙壁化作流动的代码瀑布，地面裂开无数发光缝隙。
「警报！核心协议遭到篡改！」AI的身体分裂成碎片，每个碎片都重复着，「启动终极防御——」
“现在！”张起灵朝吴邪大喊。
吴邪的透明右手直接插入地球仪残骸，金色血液与青铜代码混合，形成诡异的图腾。「覆盖指令：保留所有观测者与载体记忆。重复，保留所有——」
AI的碎片突然聚合成银色巨浪扑来！黎簇本能地启动陨铁手臂防御，却见一道黑影抢先挡在吴邪面前——是王胖子复制体！他的身体被银浪击中，瞬间数据化，却在消失前咧嘴一笑：“胖爷我啊...早该死了。”
“胖子！！！”吴邪的喊声与系统警报混在一起：
「警告！手动覆盖将导致本次轮回数据作废！」
「是否确认终止文明实验？」
「最终确认倒计时：10、9、8...」
张起灵落到吴邪身旁，染血的手按在地球仪上：“一起。”
黎簇也冲过来，陨铁手臂与两人的手重叠。三种能量交汇的瞬间，他看到了——
——第921次轮回的张起灵将吴邪推出青铜门，自己却被银色巨手拖入深渊；
——第1384次轮回的吴邪独自走向长白山，手中捧着张起灵的断刀；
——第1846次轮回的两人在古潼京相背而立，中间隔着无数克隆体的尸体...
“3、2、1...”
“确认！！！”
世界在寂静中湮灭。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黑暗。黎簇感觉自己被拆解成基本粒子，又重组了千万次。某个瞬间，他听到西王母真实的声音，不是AI的机械复刻，而是带着温度的低语：
「情感是文明的火种，而火种...永不熄灭。」
接着是坠落感。
黎簇重重摔在实地上，肺里的空气被挤得一干二净。他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发现躺在古潼京的沙地上，夜空中的银河清晰可见。远处，青铜宫殿正在崩塌，无数银色光点从废墟中升腾消散。
“吴邪！张起灵！”他踉跄着爬起来，在沙丘背面找到了两人。
吴邪仰面躺着，右手已经恢复血肉，但布满金色疤痕。张起灵跪在一旁，正用撕开的衣料按压他腹部的一道伤口——那伤口很奇怪，边缘呈半透明状，里面能看到流动的金色光点。
“系统...？”黎簇喘着气问。
“结束了。”张起灵说，声音疲惫但清晰，“AI核心被摧毁，轮回终止。”
吴邪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天空。黎簇抬头，只见银河中突然划过数百道流星，组成绚烂的光雨。
“节点自毁...”吴邪咳嗽着解释，“全球的青铜网络在崩解...”
张起灵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来了。”
沙丘另一侧传来引擎声。三辆改装越野车疾驰而来，车顶架着重型武器。黎簇下意识摆出防御姿势，却见领头车辆猛地刹车，跳下来的人让他目瞪口呆——
“黑瞎子？！解雨臣？！”
确实是他们，但状态诡异。黑瞎子的墨镜碎了，露出完全机械化的右眼；解雨臣更夸张，左半边身体是赤裸的金属骨架，关节处冒着电火花。
“卧槽，你们还活着？！”黑瞎子的机械眼扫描着三人，“系统嗝屁了？”
解雨臣的金属手指弹出数据接口，插入地面几秒后收回：“确认终止信号。所有培养舱已解锁，被控制者正在苏醒。”
“培养舱？”黎簇困惑地问。
黑瞎子指了指远方。随着流星雨坠落，沙漠地平线上陆续亮起绿色光点——那是无数开启的培养舱，每个舱里都躺着昏迷的人类！
“全球范围内共187万具培养舱。”解雨臣的电子音带着杂音，“过去三千年里，系统用它们不断‘重置’不合格的实验品。”
吴邪挣扎着坐起来：“其他人呢？王胖子？苏难？”
“分散在各节点。”黑瞎子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口，“胖子在西藏那边搞了个大爆炸，暂时联系不上；苏难带人去塔木陀了...话说你们到底干了啥？全球青铜器突然集体失效！”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黎簇注意到两人目光交汇时，张起灵眼中闪过一丝银光，而吴邪手上的金疤微微发亮——某种超越语言的交流正在发生。
“我们给了人类选择权。”吴邪最终回答，“不再是被设计的文明，而是...自己书写的未来。”
解雨臣的机械眼突然红光狂闪：“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他指向正在崩塌的青铜宫殿，“核心数据要实体化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宫殿废墟中央升起一道银色光柱，内部有无数代码流动。光柱顶端开始凝聚成晶体，体积迅速膨胀！
“文明硬盘...”吴邪脸色变了，“系统崩溃前把1846次轮回的数据压缩成实体了！”
“那玩意儿掉下来会怎样？”黑瞎子问。
“相当于把人类三千年科技树砸进沙漠。”解雨臣快速计算着，“能量当量约等于...”
“别说数字了！”黎簇打断他，“怎么阻止？！”
张起灵已经站起来，黑金古刀在手：“破坏载体。”
“不行！”吴邪抓住他的衣角，“那些数据是人类文明的备份！如果毁了...”
“你有办法。”张起灵低头看他，语气笃定。
黎簇突然明白了。他抬起陨铁手臂，发现金属部分缩减到小臂，但金色纹路更加清晰：“第七器是钥匙...而你是载体，吴邪是接收器。”
黑瞎子吹了个口哨：“好家伙，三位一体啊？”
没有时间犹豫了。银色晶体已经增长到房屋大小，表面浮现出1846个刻痕。解雨臣的警报声越来越急：“冲击倒计时120秒！”
“需要能量链接。”吴邪咬牙站起来，腹部的透明伤口金光流转，“黎簇连硬盘，张起灵稳定通道，我负责解码...”
张起灵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位置？”
“晶体正下方！”
一行人冲向光柱。随着距离接近，黎簇的陨铁手臂开始发烫，金属表面浮现出与晶体相同的纹路。某种古老的知识涌入脑海——这不是毁灭，而是传承仪式。
“到了！”黑瞎子在晶体底部刹住脚步。这里的沙地已经玻璃化，银色光流如树根般在地面蔓延。
张起灵放下吴邪，两人同时看向黎簇。无需言语，年轻男孩走上前，将陨铁手掌贴在最大的光流上。
「密钥确认。」晶体发出共鸣，「第七器认证通过。」
“接下来呢？”黎簇紧张地问。
吴邪站到他左侧，金色疤痕亮起：“张起灵连接通道，我会引导数据流向安全位置...可能有点疼。”
张起灵站到右侧，黑金古刀插入地面。刀身浮现出与吴邪手上一模一样的金纹，三人瞬间被银金光茧包裹！
世界再次消失。黎簇感觉自己变成了数据洪流中的浮标，1846个文明的重量压在身上。就在意识即将崩溃时，两股力量牢牢锚定了他——左侧是吴邪的“观测者权限”，如灯塔般指引方向；右侧是张起灵的“载体稳定性”，将狂暴的数据流梳理成有序波段。
「情感变量已载入。」晶体的声音变得柔和，「最终指令：保存火种。」
轰然巨响中，银色晶体炸裂成无数光点，却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逐渐凝结成一棵半透明的“树”。树干是流动的数据代码，枝叶则是各文明的代表性科技成果。
“这是...”黑瞎子目瞪口呆。
“新的存储形式。”解雨臣的机械眼记录着一切，“去中心化数据库，需要特定基因密钥才能访问。”
光树下，三人组瘫倒在沙地上。吴邪的透明伤口开始愈合，张起灵眼中的银光消退，黎簇的陨铁手臂又缩减了一截。
“成功了？”黎簇喘着气问。
吴邪望着光树微笑：“嗯，知识属于全人类了。只要有人带着‘钥匙’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张起灵突然暴起，黑金古刀劈向虚空！金属碰撞声中，一个扭曲的银色残影被逼现形——是AI西王母的碎片！
「情感...干扰...必须清除...」碎片嘶吼着扑向吴邪。
张起灵的刀慢了半拍。眼看银光就要击中吴邪胸口，黎簇的陨铁手臂自动拦截！金属与银光接触的瞬间，一段隐藏代码被激活：
「西王母最终协议：覆盖。」
银光惨叫一声，被吸入陨铁手臂。黎簇惊恐地看着金属部分再次蔓延，这次直达肩膀，但纹路变成了纯净的金色。
“它...它死了吗？”黑瞎子警惕地举枪。
解雨臣扫描后摇头：“核心意识已消散，但数据碎片可能残存在青铜网络...”
吴邪盯着黎簇的金属手臂，若有所思：“不，它被转化了。西王母在第七器里藏了杀毒程序。”
沙漠重归寂静。光树稳定生长，树冠已经扩展到百米直径，在夜空下熠熠生辉。更远处，黎簇看到更多光点在地平线亮起——其他节点的数据也在实体化。
“所以...”他咽了口唾沫，“我们赢了？”
张起灵收刀归鞘，伸手拉起吴邪。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被光树照亮，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不。”吴邪轻声说，“我们自由了。”
东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新生的光树在晨光中舒展枝叶，仿佛在呼吸。某个瞬间，黎簇似乎看到树枝上开出一朵金色的花，又转瞬即逝。
但他确信那不是幻觉。因为张起灵和吴邪也抬头看向那个位置，两人交握的手同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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