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沐沐小心翼翼地捡起掉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像一张沉默的脸。
她看着兰天赐，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眼皮都不会多眨一下的男人，此刻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那……我们……”苏沐沐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节哀”，可王燕妮是仇人；想说“大仇得报”，可看兰天赐的样子，又没有半分快意。
兰天赐摇了摇头，慢慢将头从她颈窝里抬起来。“我没事。”
他没事，只是觉得心里好像被挖走了一块。那块地方，过去二十多年，一直被仇恨和不甘填满，如今豁然一空，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楚楚她……现在肯定很难过吧。”兰天赐的声音很轻。
苏沐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王燕妮是罪人，却也是南宫楚楚的母亲。
“要不，我们去看看她？”苏沐沐试探着问。
兰天赐沉默了。去看南宫楚楚？以什么身份？那个被她母亲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还是……她刚刚多出来的亲哥哥？
无论哪个身份，都显得无比讽刺。
“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吧。”苏沐沐拿出手机，找到了南宫楚楚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楚楚，是我，苏沐沐。”苏沐沐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还好吗？”
那头的抽泣声顿了一下，随即是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她现在不方便说话。”
......
南宫别墅的客厅里，一夜未眠。
南宫楚楚就那么缩在沙发角落，像个被遗弃的布娃娃，双眼红肿，毫无神采。周浩端着一杯温水，半蹲在她面前，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半小时了。
“喝点水，你嘴唇都干裂了。”
南宫楚楚毫无反应，目光空洞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周浩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伸手想去探探她的额头，又怕她抗拒，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只是笨拙地把滑落到她脸颊的一缕头发，掖回了耳后。
就是这个动作，让南宫楚楚的眼睫毛颤了颤。
“是我害了她。”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不是。”周浩立刻反驳，语气坚定，“你想想，如果你的话真有那么大分量，她以前怎么会不听你的劝，收手呢？她走到这一步，是她自己选的，跟你没关系。”
这番话，逻辑清晰，道理分明，却无法驱散南宫楚楚心头的半分愧疚。
“可我说了那些话……”
“那你希望自己没说吗？”周浩看着她的眼睛，“你希望自己继续像以前那样，是非不分地站在她那边，继续当一个被她操控的傀儡吗？”
南宫楚楚被问住了，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周浩把水杯塞进她冰冷的手里：“喝掉。然后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去见她最后一面，难道你想让她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得南宫楚楚浑身一颤，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崩溃，而是默默地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气阴沉。
女子监狱门口，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南宫雄站在车旁，面无表情，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也掩不住他通宵未眠的疲惫。
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周浩扶着南宫楚楚从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脸上没有化妆，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肿得像核桃。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几乎是靠着周浩的支撑才站稳。
南宫雄看了女儿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去一份文件。“进去签个字。”
就在南宫楚楚颤抖着手准备接过文件时，又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兰天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也穿了一身黑，神情平静，目光沉静如水，就那么一步步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南宫楚楚猛地抬起头，看到兰天赐，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怨恨，有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弱的依赖。
哥哥来干什么？来看她的笑话吗？
周浩下意识地将南宫楚楚拥了拥，朝兰天赐点了点头。
兰天赐的目光同情的看着南宫楚楚后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扇冰冷的铁门上。
南宫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一个破碎，一个沉默，隔着血海深仇，站在阴沉的天空下。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
“我陪她进去。”兰天赐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南宫楚楚愣住了。
周浩也愣住了。
南宫雄深深地看了兰天赐一眼，像是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兰天赐从南宫雄手中自然地接过那份文件，然后转向南宫楚楚，目光与她对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也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只是平静。
“走吧。”他说。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南宫楚楚看着他，不知为何，那双一直在发抖的腿，似乎安定了一些。她鬼使神差地松开了紧抓着周浩的手，跟在了兰天赐身后。
一前一后，两个同样流着南宫家血液的年轻人，走进了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门。
周浩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的担忧渐渐消失，这血缘，真是妙不可言！
他掏出手机，给苏沐沐发了条消息：【你男人，有点帅。】
苏沐沐秒回：【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男人！对了，那叫”驭夫有术！”】
周浩看着屏幕，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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