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赐和苏沐沐一前一后走出病房。苏沐沐经过南宫雄身边时，还小声地，带着点小八卦的兴奋，又带着点真心实意的关心问了句：“姨父，我姨妈……她没事吧？”虽然王燕妮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毕竟是亲姨妈，苏沐沐的心情很复杂。
南宫雄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她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不用担心。”
苏沐沐“哦”了一声，拉着兰天赐赶紧溜了出去。这豪门恩怨太复杂，她还是少掺和为妙，不过，姨父这态度，看来王燕妮是彻底凉了。
病房里只剩下南宫雄和薛雪。
南宫雄拉过一张椅子，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他看着薛雪消瘦的脸庞，看着她鬓边过早出现的白发，心中百感交集，悔恨、愧疚、心疼，种种情绪翻涌，堵在喉咙口，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些年……苦了你了。”良久，南宫雄才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
薛雪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抓着被单的手，更紧了。
“对不起。”南宫雄的声音更加沙哑，“当年，是我……是我混账，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才会……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他想说很多，想解释，想忏悔，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薛雪所承受的苦难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薛雪终于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看着南宫雄，看了很久很久，眼神复杂，有怨，有痛，有茫然，却没有了当年的爱恋与憧憬。
“南宫雄，”她开口，声音带着长久未曾好好说话的嘶哑和生疏，“都过去了。”
一句“都过去了”，让南宫雄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是啊，都过去了，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年的骨肉分离，二十年的颠沛流离，怎么可能轻易就“过去”？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南宫雄看着她，“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你和天赐的机会。”
薛雪的目光转向窗外，那里有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充满了生机。她的眼神也随之柔和了一些。
“天赐是个好孩子。”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为人母的骄傲，“他很懂事，也很努力。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但从不抱怨。”
“是，我知道。”南宫雄点头，“他像你，善良，坚韧。”也像我，固执。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薛雪的目光重新回到南宫雄脸上，带着一丝恳求，“南宫雄，当年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王燕妮……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到天赐。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喜欢的女孩，有他想追求的医学事业。”
南宫雄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在担心，自己会强行干涉天赐的人生，或者，担心南宫家的恩怨会再次将天赐卷入旋涡。
“你放心。”南宫雄郑重承诺，“天赐是我的儿子，我只会支持他，保护他。他想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至于南宫家……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薛雪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谢谢你。”她说。
这一声“谢谢”，客气而疏离，让南宫雄的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他和薛雪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份曾经炙热的爱情，早已被岁月和阴谋消磨殆尽。如今剩下的，或许只有对儿子的共同牵挂，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你好好养身体，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最好的医生和看护。”南宫雄站起身，“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薛雪点了点头，没有挽留。
南宫雄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薛雪依旧静静地靠在床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却依旧显得那么单薄和脆弱。
他轻轻关上门，胸口闷得厉害。
病房外，兰天赐和苏沐沐正等在走廊的长椅上。苏沐沐一看到南宫雄出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探寻。
“姨父，……薛阿姨她还好吗？”苏沐沐小心翼翼地问。
“嗯，情绪还算稳定。”南宫雄看向兰天赐，“天赐，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
兰天赐沉默地点了点头。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南宫雄顿了顿，又补充道，“天赐，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我会的。”兰天赐的语气，依旧平静。
南宫雄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带着方正离开了。
看着南宫雄远去的背影，苏沐沐凑到兰天赐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哎，你爸……哦不，姨父......他刚才跟你妈……哦不，薛阿姨，都说什么了？是不是上演了一场世纪大和解，然后抱头痛哭，决定重归于好，再续前缘？”
兰天赐被她这丰富的想象力逗得有些无奈，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哎呀，人家好奇嘛！”苏沐沐揉着脑袋，不满地嘟囔，“那到底怎么样了？薛阿姨有没有原谅他？”
兰天赐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妈说，都过去了。”
“过去了？”苏沐沐眨眨眼，“那就是……翻篇了？不追究了？”
“嗯。”
“那也挺好的。”苏沐沐想了想，点点头，“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嘛！薛阿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她随即又兴奋起来，“那以后，你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爸’了？然后，南宫集团的亿万家产……”
兰天赐看着她眼里闪烁的“￥”符号，哭笑不得地打断她：“苏沐沐同学，你的关注点能不能稍微高尚一点？”
“高尚啊！”苏沐沐理直气壮，“你想想，有了钱，我们就可以建一个全世界最先进的医学实验室，攻克各种疑难杂症，造福全人类！这多高尚啊！”
兰天赐竟无言以对。
他发现，苏沐沐总有各种奇特的理由，来合理化她那些看似不着调的想法。
不过，被她这么一闹，兰天赐心中因为南宫雄和薛雪之间那份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苏沐沐，眼神渐渐变得温柔。
或许，苏沐沐说得对，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而他的新生活里，有母亲，有苏沐沐，这就够了。至于那个突然多出来的父亲，和那份所谓的亿万家产……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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