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听着动静，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两下门：“少爷，老奴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程叔。”郭兴的说话声带着点喘气。
以他的修为，就算是大战一个时辰也不该累成这样，显然是被自家儿子气的。
程老推门进来后，拱了拱手算是行礼，自顾自在一旁找位置坐下。
瞥了眼缩在墙角，龇牙咧嘴揉屁股的郭潮流，没管他，对郭兴说道：“少爷，此事还好有暗卫及时制止，尚未酿成大错，我们赔礼道歉即可。”
“程叔，你……唉！你要是见过王鹏就不会这样说了。”郭兴的神色很纠结。
“哦？此子很难应付？”程老只知道郭家近几月来的变化，全跟这个王鹏有关，有些事，即使不知道原由，人老成精的他也能猜测一二。
至少，王鹏不好得罪是肯定的。
郭兴闭目片刻，扫了眼郭潮流和小何，最终没有开门让他们离开，无奈开口道：“程老应该记得三百多年前的六龙夺嫡吧。”
程老和小何都默默点头，只有郭潮流瞪着清澈无辜的眼睛，满是迷茫，看的郭兴差点又抄起家法。
“那次事件，六位皇子最后全部失败，反倒便宜了佟家过继给皇室的成宗皇帝，自此，佟家与皇室联系的更加紧密。”郭兴端起茶盏喝了口，沉默半晌，继续道，“蓉丫头将来生了儿子，会过继到郭家来。”
“什么？”郭潮流惊呼站起。
长房嫡女的儿子过继回来……这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你闭嘴！”郭兴随手拿起个小摆件，狠狠砸了过去。
郭潮流吓的又缩了回去。
程老没管他们父子间的闹剧，闭目沉思，手指捻动，好像在算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向郭兴，双眼圆睁，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郭兴苦涩一笑，微微点头。
“难怪了！这就说的通了。”程老无奈叹息。
从郭兴提起王鹏的样貌，到六龙夺嫡事件，再到郭蓉蓉的儿子过继回郭家，结合他知道的关于王鹏的信息，他已然猜到了前因后果。
王鹏，晋王亲弟，他其中一个儿子未来会成为郭家家主。
相当于当年六龙夺嫡事件的反向操作，但这可以有效破解如今郭家的被动局面，长房无子，二三四房子嗣无能。
郭潮流满脸懵逼的看父亲和程老打哑谜，很想插话，可又不敢，生怕又飞来个什么东西把他砸死。
小何在一旁冥思苦想，好像抓住了某个线头，但他终究太年轻，压根儿不知道晋王有个失踪的亲弟弟，所以始终无法形成闭环。
但他能确认一点，郭潮流的未来家主之位，没戏了。
不由得向自家少爷投去同情的目光。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又怎么会读不懂对方的眼神。
一脸懵逼的郭潮流变成了二脸懵逼，很想把小何拉过来询问为什么这么看他，可他不敢。
而程老，叹息过后，也朝郭潮流看去，眼神复杂难明。
二脸懵逼的郭潮流这下变成三脸懵逼了，到底怎么个事儿？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这样看他？
郭兴发现程老和小何的目光，也同样看过去，眼神中的复杂比程老更甚。
有无奈、疼惜、悔恨还有最多的恨铁不成钢！
郭潮流躲在角落里，右手揉着屁股，左手扶着被打疼的脑壳，四脸懵逼的回敬了一个清澈蠢萌的眼神。
三人齐齐叹息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他们心里清楚，若不是直系血脉不争气，老祖宗根本不会做下如此决定。
但凡郭潮流表现的好些，也不需要多么出色，只要有中人之姿，郭兴都可以想办法争取。
可是……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郭兴其实还知道一件事没说，早在四年前，老祖宗和各房就商议过下任家主的事宜。
那年，正好是三皇子和晋王满足婚龄。
郭蓉蓉的丈夫，原本是二皇子、三皇子和晋王三选一的，而且是正妃。
他郭家长房嫡女，就是有这样的牌面。
能够让皇子王爷等着，等到她郭家嫡女初长成，三王的正妃之位也因此迟迟没有册封。
皇帝高直明的意思是，让自家老二娶了郭蓉蓉，然后过继一个儿子给郭家，从此，郭家的家主血脉，就是他高直明的直系血裔了。
接着扶老二登上皇位。
但是以老二的身体状况，怕是撑不了几年，要么退位要么就死在皇座上。
届时，再把老三扶上去。
叔嫂关系和直系外戚始终隔了一层，郭家就无法借外戚身份继续做大。
同时将晋王和郭家上百年的香火情剥离。
简直完美。
不曾想，几年后，等郭蓉蓉及笄，却始终对三个哥哥不感冒，好赖话说了一年，最后逼的狠了，郭蓉蓉直接不耐烦，离家出走了。
这事儿当时引动了诸多目光。
可在郭富和高直明密谈后，决定放任不管。
他们觉得让小丫头闯荡下江湖，见识见识人间险恶也是好事。
没想到，郭蓉蓉最后遇见了王鹏，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
心疼女儿的郭氏夫妇，干脆顺水推舟，毕竟王鹏的表现实在太过优秀。
而且，郭蓉蓉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白丁，也是符合皇室利益的。
即使当初查到王鹏失忆前疑似姓高。
可当年太祖血脉又不止现如今的二子和三子两条血脉，说不定是其他早就没落的呢？
毕竟，当时的王鹏看着就是个十岁小孩，跟晋王那个失踪的弟弟，年龄差距甚大。
即使后来郭富摸骨后发现了王鹏的实际年龄，有所猜测，可那会儿已经骑虎难下了。
结果，猜着猜着终究是出现不对劲了，王鹏与晋王越长越像的外貌，让郭富有点坐蜡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因势利导。
最后又变成了郭蓉蓉过继一个儿子回郭家。
但王鹏，必须跟晋王处在对立面。
“都下去吧，让老夫静静。”
郭兴好似全身力气被抽空，挥挥手。
程老叹息一声，慢悠悠站起身，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出了门，又变成了先前躺椅上的那个迟暮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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