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远山，青阳城内华灯初上。
从拥挤的登记广场出来，叶辰长长吁了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日间的燥热与无数人聚集的混杂气息。他捏了捏那块刻着“柒叁玖”的木牌，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略微沉静。
“真是……人山人海。”苏媚拢了拢鬓边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青云剑宗的吸引力，果然名不虚传。”
叶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逐渐热闹起来的食肆酒楼。奔波一日，又经历了那般场面，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叶辰提议，“顺便……或许能再听到些什么。”
苏媚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叶辰的意思。知己知彼，方能增加几分把握。她略一沉吟：“我知道一个地方，‘迎仙楼’，是青阳城里最大的酒楼，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喜欢去那儿，消息也最是灵通。”
“迎仙楼？”叶辰重复了一句，这名字倒也气派。
“嗯，就是贵了点。”苏媚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小小的优越感。她出身苏家，这点花费倒不算什么。
叶辰默不作声，摸了摸怀中仅剩的几枚铜板，那是他从黑石镇陈胖子那里换地图后剩下的。看来，今晚这顿饭，又要让苏媚破费了。他暗暗记在心里，将来若有机会，定当偿还。
迎仙楼果然气派非凡，三层高的飞檐斗拱，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一踏入其中，喧闹的人声便扑面而来，夹杂着酒菜的香气，让人精神一振。
大堂内几乎座无虚席，放眼望去，不少都是与他们年龄相仿、佩戴刀剑的少年男女，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眉宇间难掩兴奋与紧张。
“呵，看来都是今晚睡不着觉的。”苏媚嘴角微翘，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叶辰跟着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邻桌几个武者模样的汉子的谈话吸引。
“……要说这青云剑宗，那可是咱们东域数一数二的大派！想当年，开派祖师青云子，一手‘青云十三剑’，横扫八荒，何等威风！”一个络腮胡大汉灌了口酒，大声道。
“可不是嘛！传说青云祖师当年得到了一部上古剑诀的残篇，才悟出那惊天动地的剑法，创立了青云剑宗！”旁边一个瘦高个接口道，眼中满是向往。
叶辰心中微动，上古剑诀残篇？他的《太初剑典》不也是……
苏媚也听见了，她轻轻哼了一声，对叶辰低声道：“这些都是传了几百年的老黄历了。青云祖师确实厉害，但青云剑宗能屹立至今，靠的可不仅仅是祖师的威名。”
“那还靠什么？”叶辰好奇地问。
“护山大阵——‘九霄青云剑阵’！”苏媚压低了声音，眼中却闪着光，“据说此阵一旦发动，能引动九天罡风，化为万千剑气，便是元婴老怪亲至，也休想轻易闯入！这才是青云剑宗真正的底蕴之一。”
叶辰听得心神震动，元婴老怪！那等传说中的存在，在这剑阵面前也要退避三舍？他现在连炼气境都未曾踏入，那些境界对他而言，遥远得如同星辰。
“除了这些，青云剑宗代代都有天骄出世。”另一桌，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这一代内门弟子中，就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名为‘楚萧然’，年仅二十便已是金丹后期，剑法超群，被誉为青云剑宗百年不遇的奇才！”
“金丹后期！二十岁？”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叶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二十岁的金丹后期……他十五岁，还在为入门试炼而奔波。这差距，何止天壤。
苏媚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她虽然自负天赋，但楚萧然这等人物，无疑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她咬了咬唇，低声道：“这种天才，不是我们现在能比的。我们还是先顾好眼前的试炼吧。”
“说起试炼，”先前那络腮胡大汉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青阳城负责初步筛选的，还是那位‘铁面判官’石磊师兄！”
“石磊？”瘦高个一惊，“就是那个油盐不进，出了名严厉的石管事？”
“可不就是他！”络腮胡道，“我表弟去年参加试炼，就因为在根骨测试时多嘴问了一句，直接被他取消了资格！说是不敬宗门，心浮气躁！”
“嘶……这么狠？”
“还有呢！据说前几年，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想给他塞点好处，被他当场揭发，差点闹到执法堂去！”
“我的乖乖，这石磊，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周围议论纷纷，不少年轻的试炼者脸上都露出了忐忑之色。
叶辰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个面容刻板、眼神锐利的青云剑宗弟子。原来他竟有这般“凶名”。
苏媚蹙眉道：“这个石磊，我也听说过。出身贫寒，是靠着一股狠劲才通过试炼进入青云宗的，所以对那些想投机取巧的人格外痛恨。明天第一关，恐怕不好过。”她的语气中，也少了几分平时的傲气，多了几分凝重。
叶辰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开派祖师的传奇，护山大阵的威力，天才弟子的耀眼，还有石磊管事的严苛……这一切，都像是一块块拼图，在他脑海中勾勒出青云剑宗这个庞然大物的模糊轮廓。
它强大，神秘，令人向往，却也充满了未知的挑战与严酷的竞争。
酒菜很快上来，两人默默吃着，各自想着心事。周围的喧嚣似乎并未停歇，各种关于青云剑宗的传闻，真真假假，不绝于耳。有说某某长老修为通玄，有说宗内某处禁地凶险异常，还有人猜测此次试炼最终能有多少人通过……
叶辰吃得很快，他食量本就比常人大些，尤其是在修炼《太初剑典》之后。
一顿饭罢，苏媚付了账，两人走出迎仙楼。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楼内的喧嚣与酒气。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少，但比起白日的拥挤，已然疏朗了许多。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
“明天……有把握吗？”苏媚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柔了些，似乎带着一丝不确定。
叶辰看向她，月光下，少女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尽力而为。”
苏媚“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回到悦来客栈，两人各自回房。
叶辰关上房门，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也干净。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
青阳城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依旧传来隐隐的喧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木牌拿了出来，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和“柒叁玖”三个字。
“柒叁玖……”他低声念了一遍。这只是几千个渴望踏上仙路者中的一个普通编号。
脑海中，迎仙楼听到的那些传闻再次浮现。青云祖师，九霄青云剑阵，金丹天才楚萧然，铁面判官石磊……每一个名字，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有那深埋心底的血海深仇，那块神秘的玉佩，以及那部残缺的《太初剑典》。
叶辰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纷乱思绪沉淀下去。
再睁开时，他的眼神平静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点亮的星辰。
他从简陋的行囊中取出那柄养父打磨的凡铁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脊。
明天，就是第一关。
无论如何，他都要闯过去。
夜色渐深，叶辰盘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默默运转起《太初剑典》的内息法门。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内息，开始在他体内缓缓流淌，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
明天，演武场上，他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这元初界的无数天骄，同台竞技。
他，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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