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
“停，我知道了。”迪尔林斯打断道，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块拳头大小，犹如黑曜石般坚硬而漆黑的残肢核心。
伴随着核心的交出，他眼中的那抹深邃也随之消失，他的脑中也响起了一个声音：“该问的我都帮你问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让我看看堂堂年级第一的学霸有什么才能。”
艾瑟纳斯接过了核心，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不再言语。
他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一个熟睡的老者。但是却又很重，像是一个国家的重量，都压在了这只手上。
迪尔林斯静静地看着艾瑟纳斯，良久，他才从自己的柜子中抽出一块华丽的绸缎，将核心轻轻地放在了中间，再轻轻地包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一个宝物展示台的最中央。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回到了原处坐下，与迪尔林斯相顾而视，默不作声。
良久，他才轻轻地开口，声音沙哑：“所以，你来到这里找我，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吗？”
“不，君之所求，吾之所奉，我为您带来的，正是您求而不得的救国妙法。”迪尔林斯说。
“说。”他的声音虽不大，但是眼角的闪光和眼神中的期待却将话语中的渴求放大了千万倍。
“我大概思考了一下，您的国家之所以发展缓慢，最主要的不是西联国家对您这里实行的技术和制度的封锁，而是您国家自身的制度限制，导致了发展的缓慢，所以我给出的建议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
“全面废奴，举国走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家的发展进程没到那一步，不然我就更左一点，你们也可以全面走社了。”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但是奴隶制就像是我国乃至于拉忒亚这棵大树的根基，扎根已久，却动之则死，若失去了那些奴隶主的支持，我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我问你，奴隶主们维护奴隶制，是为了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利益，还有什么？”
“那好，那我再问你，吃肉能活，吃糠也能活，那么吃面包不是更能活了吗？”
“你的意思是……”
“利益转向，释奴易财。”
“具体操作嘛……这边建议您在最近就可以颁布条令，规定奴隶主须释放自己所有的奴隶，这些奴隶随后将转变为自由人，成为农民。”
“随后，规定所有人需要为自己所在的田地的主人——即原奴隶主——耕种，并上交少量的耕种所得作为租金，剩余则皆为个人所得，也就是推广你们这里刚刚兴起的「租地制」。当然，也可以花钱购买土地，但地价不可过高。”
“租地制确实是刚刚兴起的东西，但是我一开始还听人说过这会打压奴隶经济，而这一项在我国经济中的占比还挺高的。”艾瑟纳斯犹豫道。
“我猜到了，一般只有奴隶贩子会说这话，这你别管他，到时候他们会自己加入光荣的事业的。”迪尔林斯笑道。
“若部分人不愿做农民，则其所分得的田地被划为地主的私有财产，其他农民可以租用、购买或转租。这些人则可以被分配至城内的手工工场内，为工场的经营者打工赚钱，这个叫做工人。”
“同时，你需要成立一个由你直接管理的组织，用以维护工人和农民的利益，以便让国家的发展可以更加有效率，这个组织我称其为「工农会」，每个租地农场和每个手工工场都必须民主投票表决出一位「农民代表」或者「工人代表」，于每周定期前往「工农会」开展一次「月会」，进行本月的生产及工作总结。”
“等等，为什么要创立这么一个组织？明明已经可以有地主和工场主管理农民和工人了。”艾瑟纳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国王的架势，反而像极了一个等待老师答疑的学生。
“万一地主的租金每个月高达一个波克塔怎么办？万一工场主的工资每月一个铜子怎么办？这正是工农会成立的重要性，就是为了扼住资本家剥削的手腕，让他们只得到一定的利益即可。”
“同时，走资只是一个跳板，走社才是最终的目标。当然治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太激进，所以若我这里没有信号，不建议你激进走社。但因为走社才是最终的目标，所以成立工农会就是走社的一个预备。”
“虽然说你对于外界的了解可能有点少，但是最基本的政治制度你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这……我记得欧佩利恩那家伙讲过的……”艾瑟纳斯思索道，“比如说以那什么西摩尔和赛里斯为首的共和制、密斯林根的君主立宪制、伊斯路普的联邦制还有我们的分封制。”
“改革之后就不是了。”迪尔林斯说。
“我明白，但是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等到改革完成之后，工农会与资本主义政治集团就会形成两个不同的势力，作为国家的领导人，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维持两派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一过程不会太久，我会在几年之内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至于这个临时制度的名字，我也早已想好了，就叫做「对立制衡制」，怎么样？”
“这个……就依你吧。”
“第二点就是针对西联给你们实行的技术封锁，当然其实若你们真的想发展技术的话，并不难的。但是毕竟还是制度与社会问题，所以肯定会存在一些困难。”
“若您这里同意，我会通过几位我在这里结交的赛里斯商人，从未名给您送来一点好东西。请放心，有财有武。只不过我们为您提供的援助，可能就不会向西联那样全面且大量，但是我们的援助不会有什么不公的地方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会适当地资助您这里建立几所学校。”
“学校？为什么要建这个？”
“这个东西总比教堂好，您也不想到时候政令发下来，有一半多的人看不懂吧？”
“是……有道理。”
“当然，这个可能也不会像西联那样立竿见影就是了。”
艾瑟纳斯点点头：“这不要紧，毕竟只要没有西联那样虚伪不公就行了。”
“第三点，是我最重要的一个要求。”迪尔林斯的眼中露出恳切的眼神，“如果可以，请务必答应我。”
“什么要求？”
“改变信仰。”
“你……想干什么？”
“神迹已经百年未现了不是吗？你敢说民众对于神明没有怀疑？”迪尔林斯问。
“……”
“当然，信仰也是这个国家的根之一，动不得，所以肯定不是现在动。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在那时，我将向你、还有你的国家展示真正的「神迹」。我敢保证，展示之后，这个信仰将比莫尔曼堡的地基还要牢固千百倍。”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若我能够猜到并拿出实质的证据证明整个拉忒亚的信仰基础已经崩溃，并将其公之于众，但是我却并没有这么做，不就已经表达了我的内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您能够真正的相信我，先前提的废奴政策，就是我的投名状。”
“……”
“好吧……”
“我先相信你的政策，毕竟大局当前，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策略了。”艾瑟纳斯点点头，仿佛憔悴了不少，“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同时也感谢你送来的核心。”
“对了，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迪尔林斯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国家与其他国家的差距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从我们家族第一代克里特斯·贝尼福斯特开始，就颁布了锁国的政策。不仅是奥格维辛，而是整个拉忒亚都是如此，并且时至今日都没有改变过。”
“那为什么现在感觉不一样了？”
“因为我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就是放宽锁国，适当地接受外物。只不过，我所接受的东西可能对于外界的真正面目来说，就像是一锹土对于一座山一样。”
“我认识到了差距，所以我才开始求变图强。但是一个被枷锁禁锢数百年的人，即使枷锁解开了，他也可能连迈出第一步都做不到。”
“嗯，放心吧，我明天还会来这里的，若你想通了，在明天提出新政，我会回来并尽力帮你解围。”迪尔林斯点点头道。
“如果没有多余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迪尔林斯站起身，随后深深地对着艾瑟纳斯鞠了一躬。
“以国士之身，君王之礼敬明公！”
“等等！”艾瑟纳斯叫住了迪尔林斯，“我也想问你三个问题。”
“请便。”迪尔林斯直起身道。
“第一个，你做这些，有什么目的？比方说为谁而做，为什么而做？”
“我承认我做这些有私心，但是归根结底，是为了更好的世界。”
“第二个，作为一个普通的青少年，你曾经有没有想过平凡的生活，就这样和其他人一样过完一生。”
“实话说，如果不去死，真会。”
“第三个……”
“你到底几岁？”
“十四。”
“好，谢谢你。”
“不客气……”迪尔林斯说着，便已经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还悄悄地在艾瑟纳斯的桌上放了一本没有封面的书。
随后，他踏着月光离开，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一切……为了「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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