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来得正好！
看来昨儿个，让安明去提点一下，还是有用的！
裴恒玉接过面巾，擦着脸，问，“可有说了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双喜挥手，把内侍赶了出去，才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疏，偷偷摸摸往皇帝手里塞，道，“令狐统领说，这是他连夜写的，托老奴呈给陛下！”
裴恒玉一手把用过的面巾，扔进水盆，另一只手接过奏疏，道，“崔寂雷可回来了？”
双喜跟在裴恒玉身后，柔声道，“回来了，前日就回来了，一路风沙，黑了不少，也跟在令狐统领身边跪着呢！”
“朕都不怕晒黑，”裴恒玉翻着奏折，心情颇好，“他怕什么？”
双喜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开了，道，“皇上皮肤白，怎么晒都不黑，不过要说白，还是小公子最白，比宫里抹了脂粉的娘娘，还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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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恒玉原本晴好的心情，在看到跟在令狐星朗身后的卢志忧时，罕见得更好了！
他笑意盈盈的扫了一眼双喜，这位太监总管，却在他家皇帝那盈盈浅笑里，看到了刀锋，连忙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今晨，双喜出去的时候，跪在行宫外的，的的确确只有令狐统领和崔寂雷。
可等到他再去请统领大人书房议事的时候，卢志忧突然就冒了出来，还仗着他是淑妃娘娘长兄的身份，不容分说，硬气吧啦的跟了进来！
卢相是三朝老臣，位高权重！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卢志忧，次子卢志和，幼女卢晴烟。明明是书香门第，可养出来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跋扈！
其中，以卢志忧最甚，每次进宫，如同进了他的相府一般，视君臣规矩如无物！
不管皇帝是否召见，只一味往里闯。一个文章道理一说一大篇的人，做的事情，却每一件都沾着僭越。
“平身吧！”裴恒玉看着跪着的人，指尖轻轻划过手边的奏疏，温声道，“赐座”。
卢志忧谢了恩，大喇喇的坐在窗影下的椅子里。
令狐星朗没起身，又拜道，“犬戎受突厥劫掠，死伤惨重，将有灭族之灾！犬戎与大盛北疆接壤，若任由突厥将其屠戮，犬戎灭族之后，一旦突厥骑兵南下，北疆之地，边患将起，依臣之见，应对犬戎施以援手，以断突厥南侵之路。”
令狐星朗这话说得有意思。
他虽然强调犬戎灭族，对大盛北疆局势的影响，也提议扶植犬戎，却绝口不提如何援助，这足以说明，令狐星朗并不同意出借木兰草场！
但卢志忧却不这样认为，他听令狐星朗说，应对犬戎施以援手之时，认为机会来了！
甚至还在心中懊悔，自己昨夜给父亲的信，写早了。
卢志忧连忙跪在令狐星朗身侧，跟着道，“令狐统领言之有理，臣附议。”
你附议什么？
站在裴恒玉身侧的宇文君安，暗戳戳的瞟了一眼裴恒玉，却在裴恒玉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得意。
那得意一闪而过，当他想再次确认时，早已不见踪迹，宇文君安甚至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现在就附议，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裴恒玉心里高兴，唇角都压不下去，声音却还稳着，状似平淡无波的打开摞在最上面的那本奏疏，朱批艳红，幽幽道，
“看来是朕在南边儿待得太久，竟让突厥误以为，浑河两岸都是突厥人的跑马场！令狐星朗，即刻整军，三日后，启程回京。”
转而又对一直跪在令狐星朗身后的崔寂雷道，“走一次甘城，可见到你家兄长了？”
令狐星朗领命出去了。
从进来就一直安静跪着的崔寂雷，的确晒黑了，不过不是卢志忧那种墨染般的黑，而是带着点儿古铜色的健硕，配上武将的官服，还挺养眼。
崔寂雷听皇帝点到自己，规规矩矩叩首道，“臣依军令，押送俘虏北上，一路不曾耽搁，到甘城后，将降俘尽数交于家兄，”
崔寂雷是第一次当面奏对，他手心里全是汗，说到这儿，换了口气，继续道，“家兄告诫臣，要听皇上话，用心办差，臣交接完俘虏，即刻就带人回来了！”
“好！”
裴恒玉给身侧的双喜，递了个眼色，双喜捧出一卷刚刚拟好的圣旨，送到崔寂雷面前。
裴恒玉道，“走上这一遭，虽说辛苦，可也有了独自办差的经验，朕升你做参将，那圣旨就不用双喜念了，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崔寂雷伏在地上谢恩。
裴恒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难得出来一次，你就不用跟着銮驾回京了，去桐城转转，好好逛上几日！”
崔寂雷捧着圣旨走了，剩下了还在发懵的卢志忧，不是要把木兰草场赐给犬戎么？怎么没提这事儿，就都走了？
他们不说，我来说！
卢志忧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才能把事情说得迫在眉睫，只听坐在书案后方的皇帝，肃然道，
“卢将军，伪王宇文素是重犯，回京之后，要当众论罪，人是你亲自抓的，这一路，就交托于卢将军严加看管，务必保证，”
裴恒玉神色郑重，“宇文素活着入京！”
宇文君安打开窗，庭院里的黄金菊，在午后的艳阳里，开得正盛。
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咕咕的叫着，翻找着散落在草丛里的点心渣子。
等卢志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菊丛之后，宇文君安才道，“看着还挺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
裴恒玉翻着卷宗，头都没抬，冷嗤道，
“伪王是他亲自抓的，叛乱是他参与平的，只要一回京，等着给他请封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口，加官进爵的好事，若是你，你不高兴？”
“他是看中了皇城的兵权？”
宇文君安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皱眉道，“都说文臣、武将要分而治之，卢相位居文官之首，若再觊觎皇城兵权......”
宇文君安说到这儿，不再说了。
这些日子，他把皇帝身边人的关系，捋顺了。
他知道，裴恒玉后宫里有个貌美的淑妃，是卢志忧的嫡亲妹妹，若她诞下子嗣，卢氏定会力捧他做太子，到时候外戚把控朝堂，皇权就只会被架空！
“皇城兵权！”
裴恒玉提起朱笔，在卷宗上写写停停，“握着的是天子命脉，一旦掌控在手，可挟天子以令诸侯，给你，你不想要？”
“不想，”宇文君安答得毫不犹豫，“陛下教导，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要得越多，离覆灭就越近！”
双喜伺候在侧，听得冷汗直冒，这小公子还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观皇上面色，好像不仅不怪罪，似乎还挺开心！
难道他说对了？皇上要覆灭卢家？
不，这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能揣测的！双喜向后挪了挪脚，把头垂得更低。
“你倒是通透。”
裴恒玉知道宇文君安本就是个聪慧的，之前一味装柔弱、扮可怜，不过是藏拙罢了，今日见他如此坦荡，心情颇好，道，
“过几日就回京了，上京与南楚，相隔千里，若要再回昆罗，就难了。去街上逛一逛吧！喜欢什么买回来，带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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