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如潮水般退去,周遭景象重新清晰。
沈墨璃的元神轻盈地脱离了苏倾绝的肉身,两道元神在虚空中静静相对,周围还残留着三世轮回的余韵。
苏倾绝凝视着沈墨璃,那双曾盛满怨恨与不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困惑与探寻。
“沈墨璃,”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平静,“能否告诉我,为何你总能……引来他人真心的维护?”
这是她挣脱漫长轮回后,唯一萦绕心头的疑问。
“此话怎讲?”沈墨璃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在第二世,”苏倾绝解释道,目光似在回溯那段模糊的记忆,“你的师父和师兄,其实……在最后关头已然动摇。幻境中的他们,几乎就要收手了……”
“若是当时,你没有那般决绝地选择同归于尽,或许……在第二世,那所谓的诅咒便已被打破。”
“是吗?”沈墨璃的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否定,“我与你看法不同。我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尤其是……那些已然对我起过恶念的人身上。”
她的眼神锐利而清醒:“纵使他们一时心软,可随着我修为精进,这魅魂之体的影响只会与日俱增。十之八九,他们终究会重蹈覆辙,再次被欲望吞噬。”
“所以,我不信他们,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沈墨璃的声音斩钉截铁,“除非那时的我,本身就拥有远超他们的、足以压制一切邪念的力量!”
苏倾绝闻言,元神微微一颤。
“如此么……只要背叛过你之人,你便永不相信,也永不给予第二次机会?”
“是。”沈墨璃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在自身尚且弱小时,对人性……本就不该抱有过多的希冀。”
“可是……”苏倾绝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迷茫,“第三世,同样在合欢宗,我也曾机关算尽,麾下亦不乏信徒……可在最后关头,他们依旧选择了背叛……”
她的道心微微震颤,并非因为愤懑,而是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
“所以,终究是我不够好,对吗?所以他们……才不愿以命相护?”
“并非如此!”沈墨璃断然否定,声音清晰而有力,“苏倾绝,你生而为金仙,力量强大,心性纯善。你对人性的认知,完全建立在自身作为上位者的视角之上。”
“这虽显狭隘,却算不得错。因为作为强者,你选择的是怜悯、守护与信任。若你一直身在天域,你定会是一位备受爱戴的神女、一位庇护苍生的金仙!”
“可世事无常,恒无恒定……”沈墨璃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叹息,“你偏偏遭遇了最极端、最残酷的境况。如此巨大的落差与撕裂,足以摧毁任何坚固的心防。”
“所以,苏倾绝,这并非你的过错,更非你不够好!”
“是么?”苏倾绝依然迷茫,“可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心性坚若磐石,远胜于我么?若非如此,你如何能打破这宿命?”
沈墨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心性高低?在我看来,心性或许并无绝对的好坏、高下之分,只是……各有差异罢了。”
“关键在于,心性是否处在合适的环境之中。我的性子敏感、多思,虽存良善,但底色中总有防备。而你,心性圆融开放,天真纯粹,爱恨分明。”
“若非要论个高低——在你我二人同立于巅峰之时,你的心性境界,高于我。”
“但若身处危机四伏、尔虞我诈之境,而我们又恰巧始于微末……那么显然,我能更好地生存下来,走得更远。”
“所以……”苏倾绝仿佛抓住了一丝脉络,“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命定罢了?”
“并非如此。”沈墨璃轻轻摇头,“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世间万物极少一成不变。命数或许存在,但定数……往往在于后天。”
“何解?”
“也许自我们存于天地之初,心性便已有了差异:有人敏思,有人安定,有人坚韧,有人玲珑......”
“然而,敏思若用于自省、用于防微杜渐,便是优点;若用于无端揣度、沉溺自怜,便成了缺陷。”
“坚韧能破万难,可若事事不知变通,便是固执,易入绝境。”
“玲珑是巧思,能随机应变,往往出奇制胜;但若处处工于心计,遇事只知迂回,久而久之,便会失了直面的力量与坦荡。”
“因此,即便是相同的心性底色,在不同的思路引导下,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思路?”苏倾绝追问,“你所说的思路,便是智慧么?”
“……或许是吧。”沈墨璃也无法给出绝对的定义。
“那你是如何获取这所谓的‘思路’的呢?”苏倾绝愈发不解,“你分明……年岁尚浅。”
“我么?”沈墨璃沉吟道,“这或许,与我原本所处的世界息息相关。”
她尝试解释道:
“我虽为凡人,寿数短暂。但我原来的世界,正处于高速发展之时,信息如洪流般爆炸,知识与经验的积累和传递,变得极为便捷。”
“因此,许多事情,我们无需亲身经历,便能通过前人总结、信息共享,自然获得多种应对的方法与思路。”
“就拿你这惊世的美貌来说:在我们的认知里,顶级的美貌是顶级的资源,而顶级的资源,必然需要顶级的‘防御’来匹配。”
“这‘防御’有两种:一是你自身拥有的绝对实力;二是你所处世界的公序良俗、规则法度。”
“若防御过于薄弱,顶级的资源便会招致灾祸,正所谓‘怀璧其罪’。在此情况下,美貌带来的,注定是惨烈的结局。”
“我们脑海中存有诸多策略可供推演,‘交易’或许只是其中之一。但归根结底,核心永远是‘防御’。当外部条件难以迅速改变时,最根本的出路,唯有自身‘变强’!”
“如此拆解下来,‘变强’需要分成诸多步骤,不同阶段各有侧重与计划。”
“步步为营,脚踏实地。这一切,便构成了我所有行动的底层逻辑和动机。”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围绕‘内求’展开……或许正因如此,我才能破局。”
“而这些思路与想法,本就是后天环境赋予我的积淀,并非单靠某一种心性便能决定。”
“嗯……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苏倾绝若有所思。
“可还有一个疑问:从云端跌落尘埃,经历那般极致的屈辱与绝望,你又是如何保持住原本的心性与思路,未曾陷入彻底的混乱与崩塌?”
“这个么……”沈墨璃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我早已习惯了世事的无常与反转。”
看出苏倾绝眼中的不解,她继续解释道:
“我原先所处的世界,信息丰饶的同时,其传递与更迭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与之相伴的,是社会观念与主流思潮的飞速变化。”
“可能前一刻,你还在为生计奔波烦恼;下一刻,又会觉得能健康地活着已是莫大的幸运。”
“方才,你或许还为陌生人之间的温情瞬间而动容;转眼,就可能目睹素无冤仇之人,因一句无心之言引来杀身之祸。”
“这般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世界,如此复杂难测、时而温暖时而冰冷的人性……在我的世界里时刻上演,并不稀奇。”
“因此,遭遇许多事情,于我而言,并非那么难以接受,甚至常常……早有预判。”
“我要做的,往往只是在推演出最坏的结果后,冷静地判断自己能否承受。”
“若能承受,便放手去做;若不能,便果断撤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苏倾绝低声重复着,仿佛在咀嚼这四个字的分量。
“嗯,仅此而已。”沈墨璃的回答平静而肯定。
“所以,”苏倾绝恍然,“即便你对人性不抱过高期待,却依旧能行走于大道之上,是因为……即便是最坏的结局,你也能坦然接受,是么?”
“嗯。”沈墨璃应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无非是身死道消罢了。我能接受。”
“嗳——!”
话音未落,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本源之力包裹住沈墨璃的元神,瞬间将她拽回自己的肉身。
下一刻,她与叶凡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虚空微微荡漾的涟漪,以及若有所思的苏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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