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个抠门老板，准时准点地下班打卡，一秒都不带多待的。
整个园区被各种惨白、昏黄、暧昧的灯光点亮，像一块被胡乱插满蜡烛的变质蛋糕，散发着一种“我很贵但也很脏”的诡异气息。
李小二告别了王菲，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了园区外的丛林黑暗之中。
搞定！丈母娘智商在线，默契度满分！接下来就是蹲草丛等信号，随时准备闪现开席！
窗边，王菲的指尖划过微凉的玻璃，心却早已乘着时光机，飙回了十六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天晚上，王菲回家后，看到刘老爷子有些失魂地坐在沙发上，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但是，接下来老爷子的声音沉得能压碎人的骨头：“小菲……浩然他……回不来了。”
当时的她，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没哭没闹，甚至还能冷静地给老爷子倒了杯热茶，说：“爸，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
堪称“坚强儿媳”的超级模板。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堪比经历了末日天劫+哥斯拉踩踏+二哈拆家三重打击，崩塌了又重建，重建了又崩塌，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花了差不多两年，才勉强把那颗碎成二维码的心，用透明胶带粘吧粘吧，重新塞回胸腔里，继续跳动。
可现在！
就在刚才！
那个叫李小二的小子，跟个复读机成精似的，疯狂输出“浩然正气”！
这要是还品不出味儿来，她王菲这么多年就白在商海里跟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了！
刘浩然！
他肯定没死！
他只是换了个地图，去刷一个SSS+难度、隐藏级别的副本了，而且还是无限期离线 stealth mode（潜行模式）！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眩晕的狂喜不停地席卷全身一遍又一遍，如果yy也有高潮时的分级，这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跳舞、开派对！
“然哥……”
她无声地喃喃自语，眼泪却还是有点不听话地想涌出来，
“你这个混蛋……骗得我好苦……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全须全尾地给我回来！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菲的内心小剧场已经开始播放《夫妻重逢的一百种甜蜜惩罚》了！
“叩叩叩——”
一阵突兀的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又有点烦人的敲门声，像根针一样戳破了她粉红色的泡泡。
王菲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速度比川剧变脸还快。
她转过身，脸上恢复了那种女强人特有的、礼貌又疏离的淡漠。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眼镜，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仿佛用圆规画出来的职业假笑。
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精英”，但眼神里那点精光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嗯，猥琐？
王菲没说话，就用那双能看穿K线图和人心鬼蜮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盯着他。
伊藤洋木被盯得后颈有些发凉，就是那种被什么顶级掠食者给锁定了的感觉，脸上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赶紧自报家门：“晚上好，王女士。鄙人伊藤洋木，来自日本外务省，担任特别顾问一职。此次是随同北美的斯图尔特先生一同前来。非常冒昧打扰您休息。”
王菲依旧沉默，眼神仿佛在说：“哦，所以呢？给你三秒钟说重点。”
伊藤额头有点冒汗，硬着头皮继续：“斯图尔特先生不胜酒力，已经休息了。鄙人有些……关于合作细节的想法，想与王女士单独探讨一下，不知可否……”
“如果还是昨天那些车轱辘话，”
王菲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那就请回吧。虽然我现在没有自由，但是我休息的时间很宝贵，没兴趣听重复的废话。”
伊藤被噎了一下，赶紧再次鞠躬：“好的！非常抱歉！请王女士务必给我十分钟！只需要十分钟！我保证，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您感兴趣！”
八嘎八嘎搭内！这女人气场太强了！比官邸的那位还难对付！
王菲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像是在听下属汇报，而不是在被绑架中。
伊藤语速极快地切换成了日语，叽里呱啦开始输出：“王女士，实不相瞒，北美那边的态度，其实并非关键。斯图尔特，不过是个传声筒。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是另一个群体，一个……拥有共同古老信仰和复国梦想的群体。”
王菲心里在冷笑：果然！鱿鱼！除了那群整天做着“应许之地”春秋大梦的鱿鱼，还能有谁这么处心积虑又阴魂不散！
伊藤仔细观察着王菲的表情，见她依旧不动声色，便抛出一个名字：“王女士，不知您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弗雷德斯的先生？”
王菲只是端起红酒抿了一口，仿佛听到了什么无聊的八卦，懒得回答。
伊藤自讨没趣，只好继续往下说，
“这位弗雷德斯先生，是一位真正的天才！他的曾祖父，早在贵国大清晚期，就与洋务衙门有过非常深入的合作，是推动近代化的重要国际友人……”
王菲的内心在不断吐槽：啊tui！重要国际友人？是重要鸦片贩子吧！藏在幕后吸血的蛀虫罢了！
伊藤：“到了弗雷德斯先生的父亲那一代，更是与华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二战期间，他曾被华夏义士冒死相救，捡回一条命！所以，他们全家对华夏的感情，是非常真挚且特殊的！”
王菲的内心不断地翻着白眼：呵呵，真挚？是真挚地想着怎么钻空子赚钱吧！救命之恩？转头就能为了利益把你卖了的“真挚”吗？
伊藤：“战后，弗雷德斯的父亲高瞻远瞩，带领全族定居香江港城，暗中经营，不断发展壮大家族势力。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可惜啊……1997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唏嘘：“第一件，那年的金融风暴。弗雷德斯先生及其盟友，原本认为做空港城是十拿九稳的行动，就像从婴儿手里抢走糖果一样简单。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你们上面的决心如此强大，干预得如此果决！让他们遭遇了滑铁卢，损失惨重，据说至少超过两百亿美金！”
王菲内心有点小窃喜：才两百亿？说少了吧？当时被狙击的国际游资里，就属这群鱿鱼跳得最欢，亏得最惨！活该！
伊藤：“第二件，就是港城回归。弗雷德斯家族中的许多人，都担心资产会被……嗯，您懂的。所以从95年开始，他们就陆续将产业向外转移。然而，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与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摩擦。”
说到这里，伊藤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惋惜”：“弗雷德斯的父亲，为此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最终在1998年遗憾离世。正是因为这两件事，弗雷德斯先生认为，他们家族对你们已是仁至义尽。并且，在98年，他们家族正式加入了那个伟大的复国主义阵营。”
王菲安静地听着，心里的拼图越来越完整。
弗雷德斯家族？
她太知道了！什么国际友人？分明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豺狼！
晚清时靠着鸦片贸易攫取第一桶带血的资本，华夏新生之后又假装友好，实则到处埋钉子！支援高丽时嘴上喊得漂亮，背地里早就偷偷抱上北美背后那群人的大腿了！
这群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所谓的“家国情怀”不过是用来忽悠傻子和包装野心的工具！
还复国？在历史长河中，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国家，复个啥？难道是用屁股臆想出来的国家？
王菲的眼神微微闪烁。
伊藤口中那个“不太愉快的摩擦”，她可太熟悉了！当年在海外金融市场掀起惊涛骇浪，精准狙击弗雷德斯家族资产转移的，不就是她王菲带领的年轻团队吗？！转移？想的真够美好的，你转移，我受够，那他娘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也正是那一次，她手段过于凌厉，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差点让她自己遭遇了不测。
再然后……就像所有烂俗英雄救美的桥段一样，刘浩然如同神兵天降，把她从险境里捞了出来……嗯，顺便也把她那颗被磨砺得有些刀枪不入的心给捞走了。
想到这里，王菲几乎百分百确定对方这次绑架她的终极目的了。
报复只是开胃菜，他们恐怕真正想要的，是当年让她王菲在金融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某种“东西”，或者……是想通过她，影响甚至控制某些国家未来的布局。
王菲压下心头的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和轻蔑，她打断伊藤的“深情讲述”，用流利的日语嘲讽道：“伊藤先生，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或者说你背后的洗脚盆，现在只是在给北美的鱿鱼当狗？那么，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一条狗谈合作呢？”
伊藤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正常，但是背后的那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眼镜后的小眼睛里只闪过一丝屈辱和怒意，但他竟然没有发作，反而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王女士，您说得对……我或许确实是条狗。”
他语气古怪，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诚，
“但是，我并不是北美的狗。”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有些兴奋，一字一句地说道：
“事实上，在真正的主人眼里，北美……也只不过是一条比较强壮、比较吵闹的看门狗而已。”
王菲依旧是那副“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淡漠表情，甚至又抿了一口红酒，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什么惊天秘闻，而是“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
“哦？”
她轻轻晃动着酒杯，搀了盐巴的红色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优雅的痕迹，
“伊藤先生，为了活命或者谈条件，就开始胡言乱语，编造一些耸人听闻的故事，这可不是一个成熟政客该有的素养。北美是狗？那谁才是主人？难道是你吗？还是你那个整天鞠躬道歉的大相？”
伊藤洋木的正脸终于红了，这次不是因为羞愤，更像是一种诡异的、接触到某种核心机密却又无法明说的激动和……恐惧？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声音几乎成了气音：
“王女士，您不必用话激我。鄙人地位低微，自然不可能是主人。甚至我国……在某些存在眼中，也未必能完全脱离‘狗’的范畴。”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真正的‘主人’……它们并不在意国家这种形式。它们存在的历史远比任何国家都要悠久，它们的触角渗透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金融、能源、科技、情报、甚至……战争。它们隐藏在幕后，默默地编织着巨大的网络。北美？不过是它们目前摆在明面上，最锋利也最好用的一把刀而已。”
王菲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共济会？光明会？还是某个传说中的蜥蜴人家族？”
王菲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仿佛在听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臆想，
“伊藤先生，如果你的十分钟就是给我讲这些地摊文学和阴谋论，那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不对劲！
这脚盆鸡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我看得出来，他的恐惧是真的！
但，这也太离谱了，好歹，你这脚盆是个不算太弱小的国家。
“不！不是那些！”
伊藤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那些不过是烟雾弹！是‘主人’们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玩具！真正的‘主人’，它们……它们甚至可能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无形的禁忌，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差点就不小心说出了那个绝对不能提及的名讳。
王菲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胡说八道！
伊藤这种发自本能的恐惧，装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且，深得多！
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不管伊藤嘴里的“主人”是人是鬼还是外星人，目前的首要问题还是解决眼前的困境。
“好吧，伊藤先生，我暂且假设你说的是真的。”
王菲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么，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势力，在这场‘主人’的游戏里，又想扮演什么角色？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有兴趣陪你玩这个游戏？就凭弗雷德斯那条丧家之犬的恩怨？”
伊藤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顺杆爬：“王女士，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弗雷德斯家族对您的怨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主人’们真正看中的，是您本人以及您手中掌握的东西！”
“我？”
王菲挑眉，
“我一个被你们绑架来的‘囚犯’，能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你‘主人’的法眼？”
“您的智慧！您在金融领域堪称点石成金的能力！”伊藤急切地说，
“以及……我们怀疑，您手中掌握着一条关于‘新能源’的关键技术线索！或者说，是一份关于某种特殊‘矿物’的分布图！那是未来能源乃至战略格局的钥匙！”
王菲心中巨震！
新能源？
特殊矿物？
分布图？
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很多年前，她资助的一个极其冷门、几乎被认为是“民科”的地质勘探项目，当时只是随手一笔投资，后来项目因为迟迟没有进展且负责人意外去世而终止了。
所有的资料和一块据说是从深海打捞上来的、成分异常古怪的矿石样本，都被她当作失败的投资案例封存在某个绝密保险库里吃灰了！
难道……那个项目并非一无所获？
难道那块破石头……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帮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情报能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我的身边难道一直有他们的棋子？
王菲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但脸上却露出了更加讥诮的笑容：“伊藤先生，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如果我真有那种东西，还会坐在这里陪你聊天？我早就富可敌国，或者被更厉害的人请去喝茶了。”
“您当然有！”
伊藤笃定地说，
“我们的情报从未出错！‘主人’们需要您的能力和那份钥匙！只要您愿意合作，弗雷德斯家族的恩怨，‘主人’们可以轻易帮您抹平！您将获得无法想象的财富和地位！甚至……或许有机会窥见这个世界的‘真实’！”
“合作？像你们一样当狗吗？”
王菲冷笑。
“不！是成为合作伙伴！尊贵的合作伙伴！”
伊藤连忙道，
“‘主人’们对于有价值的人才，一向慷慨！至于忠诚……自然有‘手段’确保。”
王菲捕捉到了关键词——“手段”，看来这合作也不会是什么所谓自愿的。
她倚靠在窗边，看似在权衡，实则在疯狂思考对策。
刚才的对话，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
同时，她必须稳住这个伊藤，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更多关于这个神秘“主人”的信息。
“听起来很诱人。”
王菲拖长了语调，显得有些意动但又犹豫，
“但是，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画大饼？而且，斯图尔特那边代表北美，你们脚盆又代表所谓的‘主人’……我到底该跟谁谈？你们内部似乎也很混乱啊。”
伊藤见王菲态度松动，大喜过望，赶紧继续表忠心：“斯图尔特那个蠢货根本不知道‘主人’的存在！他只是鱿鱼和北美某些势力推出来的傀儡！您只需要跟我谈！我可以直接联系到‘主人’的使者！只要您表现出诚意……”
“诚意？”
王菲打断他，
“比如？”
“比如……”
伊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您可以先提供一部分关于那‘矿物’分布图的边缘信息，或者……告诉我们，当年那个地质项目的负责人，除了明面上的报告，是否还留给您什么私人的、未公开的研究笔记？”
图穷匕见！
原来绕了这么大圈子，最终还是为了那份可能存在的“钥匙”！
王菲的心中早就给面前这人判了死刑，脸上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东西嘛……时间太久，我需要好好回忆一下，整理一下。至于笔记……我得确认是否还保存着。”
她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伊藤先生，你的十分钟早就超时了。你的话，我姑且听之。但我需要看到更多的‘诚意’——比如，我和我的人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绝对保证；比如，让我看到你们确实有能力摆平弗雷德斯那些苍蝇。否则，一切免谈。”
伊藤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今天能透露这些并让王菲“考虑”，已经是巨大的进展了。
他这次的鞠躬差不多到了一百八十度，
“好的！请您放心！您的安全绝对是最高优先级！我会立刻向上面传达您的意思！相信很快您就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他心满意足、又有些忐忑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王菲脸上的所有表情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深思的沉默。
“主人”？
新能源？
矿物分布图？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最初的判断和预料。
她快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丛林。
“小二……”
她在心里默念，
“你未来老丈人捅的篓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啊。这潭水，太深了……”
而此刻，丛林里的李小二使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阿嚏！谁又想我了？肯定是婷婷！嗯，说不定丈母娘也在夸我机灵！嘿嘿……”
他对即将卷入怎样的惊天漩涡，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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