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白天的喧嚣淹没在黑夜之中，随着探视病人家属的逐渐离开，医院的走廊上也安静下来。
见手术室的大门迟迟没有打开，志强双眉紧锁，不由得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强子，你能不能不要晃来晃去？”志刚没好气道。
“大哥，医生说手术只需要三四个小时，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能不急吗？”
“这…”志刚虽然心中纳闷，但他的性格比较沉稳，神情喜怒不形于色。
“老公，大哥说的没错，急也没用，过来坐会吧！”
志强听话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弯下身子，把自己的头埋在手掌心里，不再说话。
张秀琴的眼泪似乎哭干了似的，干瘪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双手紧紧抱着已经熟睡的小甜甜，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才一天时间不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阿秀的心在隐隐作痛，她不想去打扰婆婆，让她安静地睡会吧。
王春花探过头来，低声问道：“弟妹，你们要去厕所吗？”
阿秀点点头，妯娌三人从厕所出来，手术室的大门依旧没有打开，在焦急的等待中，大家就跟蔫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
九点四十左右，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徐徐打开，主治医师苏晓迈着沉重的步伐，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大家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起身围了过去，志强问道：“苏医生，我爸的手术怎么样？”
苏晓慢慢摘下面部的口罩，看了看大家，说道：“手术很成功。”
听到这几个字，志强他们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下来，可苏医生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又掉进了冰窟窿。
“病人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由于出血量较大，导致部分神经系统受损，病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
“苏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志刚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神经受损，有可能导致语言功能障碍，行动障碍，认知障碍…”
苏晓的话还没说完，志强焦急地问道：“苏医生，经过治疗，这些功能能够恢复正常吗？”
“这个很难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康复治疗，会是一个很漫长，很难熬的过程，病人能不能很好的康复，跟家人的陪伴和鼓励是分不开的。”苏晓看了看兄弟俩，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谢苏医生！我们知道怎么做了。”
苏晓点点头。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我爸了吗？”
“现在还不行，病人刚做完手术，为了避免交叉感染，等一下有护士会把病人推进无菌室，你们想见他，在病房外可以通过透视玻璃窗看到。”
“噢……”
苏医生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显得十分的疲惫，志强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于是说道：“辛苦苏医生了，我请您吃顿饭吧！”
“不用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当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那好，改天有时间再联系哈！”
苏晓点点头，看了看这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疲惫不堪，于是说道：“你们也没必要都留在这里，回去吧！”
志强又问：“不需要家属留在医院吗？”
“暂时不用。”苏晓说完径自离开。
这时，志国从另外一道门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志强忙扶着弟弟坐下，问道：“你怎么从这边出来？爸呢？”
“我刚才和护士一起把爸送去了无菌病房，无菌病房是不允许家属进去探望的，妈，大哥，二哥，还有嫂子，你们都回去吧！”
“回去，那爸…”
“二哥，放心，爸都住在无菌病房，里面有专业的医护人员陪护，不用自己照顾，等爸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转入普通病房后，才会让家属来陪护。”
“志国，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回去？”志刚问道。
“是的，白天有两次探望的机会。”
“什么时候可以来探望？”
“早上九十点，还有就是晚上六七点。”
“噢……志国，你现在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又不是这个医院里的医生，当然得回去上班了，爸在医院，以后还得劳烦大哥、二哥多操心了。”
“傻小子，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呢？”志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
张秀琴睁开红肿的眼睛，拉着儿子的手，问道：“儿子，你爸醒来了吗？”
志国看着一天之内苍老了的母亲，眼泪差点没从眼眶中掉下来，他接过母亲手中的女儿，说道：“爸的手术用的是全麻，没有那么快醒来，妈，您就放心，爸会没事的。”
志国知道，自己的父亲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如果能够恢复到生活自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之所以跟妈妈这样说，是不想让她担心、难过，他真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张秀琴忧心忡忡地问道：“儿子，你爸在医院，大概要住多长时间？”
“一个月，两个月不等，要视爸的恢复情况而定。”
“一个月，两个月，这得花多少钱啊？才买房子不久，去哪里弄这么多的钱来？”张秀琴倒吸了口凉气。
九十年代初期，农村还没有新农合，农民看病，都是自己掏腰包，所以，家庭贫困的人，哪有钱去医院看病，都是小病扛着，大病等死。
“妈，您不用担心费用，我们三兄弟来想办法，”志强说道。
志刚也说：“妈，再苦再难，有我们三兄弟扛着，放心吧！”
“妈知道你们是孝顺的孩子，都是爸妈拖累了你们，呜呜…”
阿秀搂着婆婆的肩膀说道：“妈，您有三个好儿子，应该高兴才是，别哭了。”
“儿子好，还得媳妇好哟！我很庆幸有三个好儿媳妇，妈妈谢谢你们！”
“妈，跟自己的儿女客气什么呢！”阿秀嗔怪道。
“好好！”
“妈，既然医院不要家人在这里陪护，我们都回去，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探望，好不好？”
“弟媳妇说的对，我们都回去吧！”志刚附和道。
志国说道：“大哥，你的车子没有开过来，二哥一辆小轿车，能够装得下这么多人吗？”
志强道：“晚上没事，大家挤一挤就行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阿秀鞋子也没换，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她不仅身体累，心更累，今天经历的事情，犹如电视剧中的桥段，现在回味起来还是惊心动魄。
志强帮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把她的双脚抱在自己怀中，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道：“老婆，辛苦了！”
“老公，你也辛苦了！”
志强蹙眉叹道：“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倒霉的事情怎么都让我们遇到了。”
“老公，这就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好像这句古话说的有些道理。”
“爸现在躺在医院里，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哎！”志强不由得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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