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怎么死？”
此言一出，胡亥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再无半分温情的脸，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吞噬。
可他不想死啊！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狂的摇头，让他想抓住每一个求生的机会，毕竟，万一呢？
于是，他看向殿侧的扶苏，哭喊道：“阿兄！阿兄救我！你快跟大人说说，我不是那样的！阿兄！”
然而，扶苏看着他，眼中是无尽的悲凉与冷漠，他想起了蒙恬，想起了自己愚蠢的自裁，想起了那些惨死的弟妹。他只是缓缓的转过了身，不愿再看胡亥一眼。
胡亥见状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不愿放弃，又望向嬴阴嫚，哀求道：“阿姊！阿姊！你最疼我了！你帮我说句话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然而，嬴阴嫚在扶苏来之前，便已看过了书。她知道，自己未来，也必然是被这个“好弟弟”所害，于是只冷冷的回了一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一圈求下来，竟无一人为他说话。
胡亥绝望了。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在绝望中瞬间扭曲，所有的伪装尽数褪去，只剩下刻在骨子里的暴戾与怨毒。
“好！好啊！”
他指着扶苏，又指着其他的兄弟姐妹，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群贱种！一个个都盼着我死是吧！”
“平日里装得兄友弟恭，现在大难临头，就没一个肯帮我！我告诉你们！我没错！父皇的天下，凭什么就该是扶苏的！我凭什么不能当皇帝！”
“你们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他暴戾的气息展露无遗，那怨毒的眼神，仿佛要将所有人都生吞活剥。
在场的公子公主们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连连后退，气得满脸通红。
然而，他还没骂完。
嬴政眼中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厌恶。
他又是一脚，将胡亥重重踹翻在地。
“啊！”
胡亥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这才从疯狂中惊醒，他看着再次逼近的父亲，又一次涕泪横流地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嬴政此刻已经懒得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来人。”
“将他给朕拖出去。”
“俱五刑。”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狠狠砸在殿中所有人的心头。
胡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俱五刑？大人要将他俱五刑！！！
下一刻，一股骚臭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他竟是当场吓尿了裤子。
“不！不要！大人！大人饶命啊！”
胡亥疯了一样挣扎，尖叫声凄厉得刺人耳膜。
两名郎中令军士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起。
“大人！大人——！”
他哭喊着，双腿在空中乱蹬，绝望的喊声响彻殿宇，又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可殿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却未曾消散分毫。
公子公主们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看向父皇的眼神，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又充满了敬畏，虽然吧，他们都知道，父皇如此处置胡亥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胡亥毁了大秦。
然而，嬴政可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此刻，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那个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的赵高身上。
嬴政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甚至没有走近，只是隔着数步的距离，平淡的声音响起，却让殿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赵高。”
仅仅两个字，赵高那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整个人剧烈的一颤，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陛……陛下……”
随即，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疯狂的对着嬴政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他想要说些什么，开口求饶，可他的脑子此刻却一片空白，除了磕头，想不出任何求饶的话。
毕竟，书中记载的他未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都是灭族的死罪，他要如何求饶？拿什么求饶？
于是，赵高只能更加猛烈的磕头，额头很快便一片血肉模糊，他只希望能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求得一个痛快。
然而，嬴政只是冷漠地看着，缓缓的开口说道。
“赵高，朕竟不知，你还有如此野心。”
赵高闻言，磕头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即抖得更加厉害了。
而嬴政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唇舌，直接下达了命令。
“来人。”
“将赵高打入死囚，夷三族。”
“另外，去请蒙恬将军，寻一批曾在幻境中，帮周兴、来俊臣行刑过的军士来。”
“将在多铎身上用过的那些手段，给朕，一分不少地用在他身上。”
“唯！”
郎中令军士沉声应下。
赵高一听，整个人彻底瘫在了地上，那张惨白的脸上，血色褪尽。
多铎，多铎最后的下场，他们可是在光幕上看得清清楚楚，那时整个光幕上可全都是马赛克！也就是说，多铎死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能看的！而如今，自己……自己如今要落得跟他一个下场！！！
他想开口，却浑身无力，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陛…陛…陛下……”
军士已经上来架起了他。直到被拖出殿外，冷风吹在脸上，赵高才猛然惊醒，撕心裂肺的哭嚎道：“陛下！陛下饶命啊！求陛下赐臣一死啊！陛下——！”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沉寂。
嬴政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殿中最后一个跪着的人，李斯。
“都看完了？”嬴政的声音依旧淡漠。
李斯闻言，身子一震，像是才从那无尽的悔恨中惊醒。
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何心情。
悔恨？恐惧？还是不甘？
自陛下横扫六合以来，他李斯便力主郡县，深得陛下信重，在王绾主张分封，逐渐被边缘化后，自己几乎代行丞相之职，在朝堂上除了魁相（左相），少有人能于自己辩驳，而自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右相。
他以为，自己会随着这位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可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未来的自己，竟会因为贪恋相位，做出那等自毁长城的蠢事！
一时间，悲痛与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李斯伏下身，对着嬴政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陛下！臣……有罪！”
嬴政看着他这副模样，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立刻发作。
他转头，对着殿侧那些依旧心有余悸的儿女们摆了摆手。
“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随即，他又看向扶苏：“你也先回去，明日，你们再一起过来。”
“唯。”
众位公子公主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
待到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嬴政才踱步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示意李斯继续。
李斯抬起头，老泪纵横。
“陛下，臣有负陛下知遇之恩！臣……贪恋权位，矫诏立胡亥，毁大秦万世基业，终至祸国害己！臣，万死莫赎！”
他重重叩首，字字泣血。
但最后，他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
“陛下！”李斯再次哭喊道：“罪臣，万死不足惜，但求陛下看在老臣曾为大秦立下寸功的份上，赦臣宗族一脉！罪臣来生，愿为陛下当牛做马，只求陛下……饶过罪臣家人！”
嬴政闻言，沉默了许久。
整个大殿，只有李斯压抑的抽泣声。
他每多等一息，心中的恐惧便加深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李斯，朕看在自天幕降世后，你愿放下与蒙氏兄弟的恩怨，处处为大秦计的份上，可以饶你宗族性命。也可免你的死罪，保留你廷尉之职。”
李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紧接着，又是无尽的酸涩。
他再次疯狂磕头，语无伦次：“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
“但，”嬴政的声音再度响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一点，李斯自然是知道的。
他立刻叩首：“臣，甘愿领罚！”
“来人。”嬴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将李斯带下去，受黥刑，刖一足。”
黥刑，刖足。
这一套流程下来，便预示着李斯这一生与相位彻底无缘。但能保住性命与家人，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满。
于是，李斯泪流满面，重重叩首，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颤抖。
“谢……陛下！”
嬴政点了点头，示意军士将他带下去。
然而，就在李斯被架起，即将拖出殿外时，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斯。”
李斯的身形一顿。
只听嬴政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缓缓说道：“待朕百年之后，你若还活着，便与朕，一同走吧。”
李斯闻言，眼泪再度决堤，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流着泪，重重应下。
“唯。”
嬴政摆了摆手，军士将李斯带了下去。
整个大殿，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嬴政重重吐出一口气，独自坐在那空旷的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嬴阴嫚方才坐过的案几上。
他走了过去，拿起了女儿那叠写满了笔记的纸张。
看着女儿对后世法理的剖析，他又不由的想起了自己那些儿女，想到他们方才惊惧的模样，想到他们一个个被胡亥那蠢货轻易屠戮的结局。
不行！不能再让他们就这么吃干饭了！
虽然自己对大部分孩子都不甚在意，但与其让他们如此虚度光阴，还不如……
还不如，让他们都去后世，学些真正的本事回来！
为大秦的万世基业，发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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