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光景，日头已偏西。凌心蕊算好了时间，再次坐上公交车，这次的目的地是A市中心幼儿园。
正如她所料，幼儿园门口已有家长在候。门卫张伯伯一看到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祥的笑容，一边按下开门按钮一边扬声道：“七七来啦？快进去吧，云朵副园长这会儿应该在大三班。”
“谢谢张伯伯！”凌心蕊轻快地道谢，熟门熟路地穿过色彩明快的走廊，耳边是各个班级传来的、即将放学的雀跃喧闹。她刚走上三楼，就遇见了妈妈的同事李老师。
“心蕊？来找云园长啊？”李老师抱着资料，笑着给她指路，“她在三楼东头的美术室，今天最后一场兴趣班应该快结束了。”
凌心蕊道谢后走向美术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正是母亲云采薇纤瘦而挺拔的背影，她正弯腰指导着一个孩子收拾画具。夕阳的金辉透过大窗户洒满教室，空气里弥漫着水彩和蜡笔的味道。
“妈妈。”她轻声唤道。
云采薇闻声回头，看到她时，忙碌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毫无保留的惊喜笑容：“七七？你怎么来了？”
几乎是同时，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孩子们发现了她，好几个小身影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
“凌姐姐！”
“是凌姐姐来啦！”
“凌姐姐怎么这么久没来幼儿园呀？”
“凌姐姐看我画的小兔子！”
“凌姐姐！”
她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笑着回应每一个热情的招呼。云采薇看着女儿被孩子们纯真的喜爱包围的画面，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待孩子们都被家长接走，教室恢复安静，云采薇一边整理着散落的画纸，一边温声问：“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吃晚饭了吗？”
“还没。”凌心蕊走过去，帮妈妈把椅子归位，“就是好久没吃幼儿园食堂里的小炒肉了！想在走之前再吃一次，而且……七七也想您了……”
云采薇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儿一眼，归位最后一把小椅子，动作缓了下来。她没抬头，只是轻声问：“手续……都办好了？”
“嗯，差不多了，明天期末考，考三天，一中这个学期的课程就结束了。之后的行程也都定好了。先和哥哥们一起参加同学的生日会，他们家包了一个游轮，一起去深圳。然后和明远表哥汇合，一起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然后回烟台陪外公过完七十大寿，再去北京待几天，到时候直接从首都飞机场飞新加坡。”凌心蕊的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桌面。
空气安静了一瞬。
“之前不是死活不肯去吗？怎么突然就……决定去那么远呢？”云采薇终于抬起眼，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柔软的、近乎小心翼翼的不解。
凌心蕊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秋千。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你总说，别的小朋友摔倒了，哭几声就好了。可我不一样，我会自己爬起来，然后盯着膝盖上的伤口看很久，研究它为什么会流血，结痂时为什么会痒。”
她转过身，笑了笑。
“我不是突然想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让我‘摔跤’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云采薇望着女儿，眼前的她似乎与那个盯着膝盖发呆的小女孩重叠了。她忽然明白了。女儿的远行，不是逃离，而是一场执拗的探寻。
“你啊……”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她走向凌心蕊，温柔地揽住她的肩，“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妈妈只是……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
“放心吧妈。”凌心蕊将头靠在母亲肩上，嗅到她身上熟悉的粉笔和阳光的味道，“我不是一个人去呀！云澈表哥和星辰哥哥会陪着我的。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我会想您的。比想小炒肉，还要想。”
云采薇的眼圈骤然红了。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
暮色透过窗户，将母女俩相拥的身影温柔地笼罩。有些离别，不是为了走远，而是为了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无论走了多远，都想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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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就在幼儿园安静下来的食堂里吃了顿简单的晚饭。饭后，凌心蕊没有急着离开。
“妈，我……想借用一下美术室的东西。”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想画点东西，作为离别的礼物。。”
云采薇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多问，只是从一串钥匙里精准地找出美术室的那把，递到她手中：“去吧。别太晚，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空旷的美术室再次亮起灯。凌心蕊铺开画纸，挑选着颜料和画笔。在这里，在这个充满童真和妈妈气息的地方，她的心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她要为每一个重要的人画一幅画——用最纯净的色彩，藏进她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感谢与告别。她打算画好后，悄悄放在乐心甜品店的房间里，等着哥哥和朋友们自己去发现这份独特的“宝藏”。
（在最充满生命力的地方，准备最安静的告别。每一笔色彩，都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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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乐心甜品店二楼，林恺乐正对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走神。
笔尖在力学公式旁停顿了很久，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浮现的，是凌心蕊说起要去学文时，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他合上习题册，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她需要一样东西，一样能切实帮助到她未来学业的东西。
没有任何犹豫，他起身下楼，骑上自行车便朝着最近的商场去了。
无独有偶，顾星野独自待在房间里，视线落在床边那立式衣帽架上的一件灰色羊毛衫上——胸口处，还隐约可见一片深色的、干涸的水渍痕迹。
那是凌心蕊的眼泪。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片变得硬挺的布料，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她肩膀细微的颤抖。他终究是没舍得洗掉。有些情绪，就像这泪痕，烙印下了，就让它留着吧。
明天就是期末考，该复习的早已烂熟于心。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坐不住，他起身拿起外套，决定出门。他需要为她准备一份礼物，一份能陪伴她远行、能代替自己在她耳边低语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林恺乐已经先一步走进了市中心最大的电器商场。他目标明确，为一个即将远行学文的人，精心挑选了一个存储量足够大的U盘——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实用也最贴心的礼物。
林恺乐不知道的是，在他拿着新买的U盘刚离开柜台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在不远处的入口停下。
顾星野随意一瞥，认出那清瘦背影后脚步微顿。他目送林恺乐消失在转角，才缓步走到柜台前。
“刚才我朋友，就那个穿校服的，”他语气随意地问店员，“他买了什么？”
“哦，那位同学啊，买了个U盘。”
U盘。顾星野瞬间明了。一份踏实、周到、完全符合林恺乐风格的礼物。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头弥漫开来——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关于现实距离的怅惘。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柜台，随即被一抹独特的色彩牵住。那是一款薰衣草紫色的mp3，安静地躺在众多银黑机型中，柔和又别致。他拿起来，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机身。
“这个，”他听见自己对店员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我要这个。”
顾星野更加确定，他和林恺乐不一样，他和凌心蕊之间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自己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份实用的礼物，而是一个能跨越重洋、依然能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
而此刻的林恺乐，已转入了另一家文具店。他仔细挑选了一本硬壳的旅行笔记本。回到家，他坐在书桌前，翻开扉页，提起笔，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展翼高飞”。
他知道，有些路终要独自去闯。而他与顾星野，在用各自的方式，为她准备着不同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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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的涟漪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悄然荡开，为即将到来的展翼，默默积蓄着力量。）
（第52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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