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波折暗生
暮色漫过青崖山的芦苇荡时，阿念又一次将刻着并蒂莲的银镯贴在脸颊。镯身还留着相柳掌心的温度，那是他用冰蚕丝为她编发时，无意间触碰到的余温。远处传来妖兽的低吼，惊起一群白鹭，她望着振翅的白影，忽然想起初见时相柳银发如雪，在月光下化作九头真身的模样，那时她就知道，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让人心动的存在。
自从在海底秘境共赏过鲛人织就的星罗云图，阿念便日日盼着能与相柳长相厮守。她在王宫的梧桐树上系满红绸，每一根都写着对未来的期许。清晨看朝霞时，她会想象相柳陪她用鲛珠串成风铃；午后小憩时，她会幻想带他去御花园品尝新酿的百花露。甚至连嫁衣的样式都在心底描摹了千百遍——要用南海鲛人绡做裙裾，以天山雪蚕吐的银丝绣满九头蛇纹。
相柳却在这样的甜蜜里日渐沉默。每当阿念说起要带他回皓翎王宫，他便凝视着远方的云雾，眸中翻涌着阿念看不懂的波澜。这个曾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九头妖，此刻却像被蛛网困住的蝴蝶，挣扎在情感与使命的夹缝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族群在极北冰渊中蛰伏，等待着他带领族人夺回被侵占的领地。而阿念颈间那枚皓翎王族的玉珏，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时刻提醒着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这日暴雨突至，阿念踩着积水跑到相柳栖身的洞穴。她的裙摆沾满泥浆，发间的玉簪也歪斜了，却笑得比春日的桃花还灿烂：“相柳，你随我回王宫吧，我要告诉父王，我要嫁给你！”洞外的雨帘被狂风撕扯得凌乱，洞内烛火摇曳，映得相柳的银发泛着冷光。他垂眸望着阿念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喉结动了动，却没有伸手为她擦去水珠。
“阿念，我们不可能。”相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冰渊的寒意，“你是皓翎国的公主，未来要执掌山河，庇佑万千子民。而我......”他顿了顿，九头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我的族人还在等我，这场宿命之战，我不能退缩。我们走的路，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阿念后退半步，撞翻了身旁的陶罐。破碎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刺耳，她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相柳亲手剜去了一块血肉。“为什么？”她的声音发颤，泪水终于决堤，“你每次为我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每次在月下为我吹笛的深情，难道都是假的？你是不是从未真心对我？”
相柳猛地转身，不敢看阿念绝望的眼神。洞外的雷鸣震得岩壁簌簌落石，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话音未落，阿念已经转身冲进雨幕。她的哭喊声混着雨声，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刺进相柳的心脏。他望着阿念消失的方向，九头虚影剧烈晃动，洞顶的钟乳石竟被震落，在地上砸出深深的坑。
回到王宫的阿念，把自己锁在寝殿里。曾经挂满红绸的梧桐树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她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看着宫人们往来忙碌，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侍女端来的翡翠虾饺是她最爱吃的，此刻却味同嚼蜡；母后送来的鲛绡新衣铺在床上，她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就这样过了七日，阿念在恍惚中听见窗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掀起珠帘，看见几个小皇子在御花园练习射箭。阳光洒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让她想起相柳说过的话——“你要执掌山河，庇佑万千子民”。一滴泪落在手中的玉珏上，她忽然明白，自己不仅是相柳的阿念，更是皓翎国未来的主君。
从那天起，阿念开始跟着太傅研读治国策论。她褪去繁复的华服，换上素色劲装，跟着将军学习排兵布阵；深夜里，她挑灯批改奏折，在舆图上标记出易受灾的郡县。每当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时，她就会想起相柳教她辨认星象时说的话：“每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轨迹，就算相隔万里，也会在夜空下遥相呼应。”或许，这就是她和相柳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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