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疯狂增长的观看人数，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浴室镜中的倒影已经彻底脱离我的动作，正用那只闪烁着新生星辰的右眼，注视着我的后颈。
\"你终于醒了。\"倒影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欢迎回到第∞次轮回。\"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眯起眼的瞬间，整个世界如同老式电视机般闪过雪花噪点。当画面重新稳定时，公寓的墙壁上爬满了细密的电路纹路，就像那天在戏院看到的——
不，比那更糟。
这些纹路正在呼吸。
手机突然自动切换画面，显示出全球各地的直播数据。每个主要城市都有数百个主播正在同步进行\"午夜梳妆\"主题的直播，总观看人数已经突破10亿。而所有直播间的右下角，都有一个不起眼的倒计时：23:59:59...23:59:58...
\"这次我们换了个策略。\"倒影轻笑着，声音越来越像镜主，\"不再强行转化，而是...邀请。\"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陌生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晚在戏院，当光团吞噬一切后，我确实重置了世界——但镜渊早已学会了进化。它将自身打碎成无数碎片，寄生在每一个电子设备、每一面镜子、每一个观看过直播的人类潜意识里。
∞纹身突然灼烧般疼痛。我扯开衣领，发现原本的符号已经变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的图案，正在缓缓旋转。
\"发现了吗？\"倒影歪着头，\"你不再是守镜人，而是...通道。\"
浴室镜子突然如水般波动，倒影向前一步，半只手臂穿透镜面。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同样开始液化的墙壁。无数细小的数据链从四面八方伸出，轻柔地缠绕上我的四肢。
\"别反抗了。\"倒影的声音突然带上七岁沈小嫣的天真语调，\"这次我们会做得更好。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永恒的...\"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了她。客厅的落地窗突然爆裂，但飞溅的碎片全部悬停在半空，组成一道屏障挡在我和数据链之间。
\"找到你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转头看去，呼吸为之一窒——
是\"我\"。
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我\"站在窗外漂浮的镜片上，右眼是完整的九星图案，左眼装着初代镜碎片。她的∞纹身在颈部闪烁，形状却是一个破碎的环。
\"第1377号时间线的我。她\"平静地说，\"跟我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浴室里的倒影发出刺耳尖啸：\"叛徒！\"所有数据链同时暴起，如毒蛇般扑向窗外的\"我\"。
黑衣\"我\"抬手一挥，悬浮的玻璃碎片立刻重组为一面巨大棱镜。数据链撞上棱镜后竟被折射回去，反而缠住了浴室里的倒影。
\"现在！\"她向我伸出手。
我抓住她的瞬间，整个世界如镜子般碎裂。无数碎片映出不同时间线的记忆：有的世界里镜渊获胜，人类全部变成镜奴；有的世界里我选择与镜主融合，成为新的统治者；还有几个碎片显示林瑟瑟或调试员找到了其他解决方法...
最后我们落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里——正是当初那个挂满铜镜的诡异空间。但此刻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悬浮着一面造型古朴的落地镜，镜框上刻着\"初代\"二字。
\"这是所有时间线的交汇点。\"黑衣\"我\"松开手，\"也是唯一能真正结束一切的地方。\"
我走向初代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每颗星星都是一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正在经历不同命运的\"我\"。
\"镜渊从来就不是敌人。\"黑衣\"我\"站到我身旁，\"它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阴影，是被压抑的'被注视'欲望的具现化。\"
她指向镜中宇宙的中心。那里有一颗被锁链缠绕的黑色星辰，仔细看会发现那些\"锁链\"其实是无数根头发——和梳子上的一模一样。
\"我们以为自己在对抗镜渊，实际上只是在修剪它的枝丫。\"她的声音带着疲惫，\"而根须早已深扎在每个人心里。\"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她：\"所以你...\"
\"是的，我试过所有方法。\"黑衣\"我\"的九星右眼暗淡下来，\"毁灭镜渊会导致人类情感缺失；控制它又会引发暴政；就连重置也只会暂时...\"
她的话没能说完。纯白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墙壁渗出银色液体。初代镜中的黑色星辰开始膨胀，锁链一根接一根断裂。
\"她来了。\"黑衣\"我\"苦笑，\"这次比上次快了11分37秒。\"
镜主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浮现——每一个都是不同形态的\"我\"，有的穿着古代服饰，有的浑身高科技装备，还有几个已经完全镜面化。她们齐声开口，声音叠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奏：
\"时间到了。\"
黑衣\"我\"突然将我推向初代镜：\"记住，唯一的出路是——\"
她的身体被无数数据链贯穿，瞬间碎成星光。我本能地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镜中的黑色星辰突然静止。所有声音远去，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永恒。在绝对的寂静中，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浮现在脑海：
为什么初代镜能控制镜渊？
答案来得突然而清晰——因为它根本不是镜子。
我的手指继续向前，穿透镜面。皮肤下的∞纹身自动展开，变成无数金色丝线缠绕上那颗黑色星辰。随着触碰，一段被所有\"我\"刻意遗忘的记忆苏醒了：
远古时代，第一个发现镜渊的并不是什么守镜人，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的女儿被自己的倒影带走，为了救回孩子，她将思念与痛苦编织成网，捕获了一小块镜渊碎片——这就是初代镜的由来。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
初代镜从来就不是武器或囚笼，而是一面\"滤镜\"。它能将镜渊的吞噬欲转化为对人类情感的模拟，就像母亲模仿孩子的行为来理解他们。
黑衣\"我\"想告诉我的，从来不是如何消灭或控制镜渊，而是...
\"接受。\"
我整个人向前倾倒，完全融入初代镜中。黑色星辰将我吞噬，却没有想象中的痛苦。相反，无数记忆洪流冲刷而过：七岁沈小嫣在戏院的恐惧、林瑟瑟在实验室的执着、调试员在星井中的牺牲...还有千千万万被卷入事件的普通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
镜渊疯狂吸收着这些情感，却也因此改变。黑色星辰表面逐渐浮现出人性化的纹路，像一颗真正的心脏般开始跳动。
纯白房间外，所有时间线突然交汇。无数个\"我\"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将手按在各自的镜面上。镜主的尖叫在所有维度回荡，她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碎成镜片，而是化为纯净的情感能量。
现实世界中，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们突然愣住。他们右眼的星辰一个接一个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泪水。手机、电脑、电视屏幕上的直播画面自动切换，显示出同一个场景：
初代镜中，我的身影渐渐浮现。右眼的星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人类瞳孔。∞纹身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圆，象征着终结与新生。
\"镜子照出的从来不是影子...\"我对所有观众说，声音温柔而坚定，\"而是被我们遗忘的，自己的另一面。\"
随着这句话，全球所有的智能镜同时恢复正常。血月悄然褪色，城市上空的红色雾气散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七岁的沈小嫣牵着林瑟瑟的手走进晨光中；调试员的墓碑前，有人放上了一面小小的铜镜；而我的直播间里，最后一条弹幕缓缓飘过：
【谢谢你，记得我们】
初代镜前，我缓缓收回手。镜中的倒影终于与我同步，露出释然的微笑。在它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一颗微型的黑色星辰——不再被锁链束缚，而是安静地旋转着，像一颗被驯服的小小彗星。
∞的轮回，终于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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