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军部设立的基地布局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所以洛嘉说对这里还算熟悉并不是夸大其词。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银白色的墙壁和走廊，眯着眼辨认了一下方向，又看了一眼一边墙壁上的某张图，随即径直朝着自己选定的方向掠去。
身后的脚步声轻而稳健，洛嘉抽空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克伦安静地坠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确实稍稍放慢了速度，但克伦能跟得这么紧还是稍稍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从前在希斯家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疏于训练。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么？”
克伦忽然出声，他的气息还算平稳，几乎让人听不出他现在正在极速前行。
洛嘉嗯了一声，没多说：“示意图。”
克伦于是想起刚刚洛嘉略略停步时看到的那张墙壁上的图画，上面是各种各样的专用标记和符号，没有文字，他当时没能看懂。
不过既然洛嘉都这么说，他也就安静下来，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银白色的墙壁从身侧飞速掠过，甚至让人有种自己正在飞速倒退的错觉。克伦眨了眨眼，收回不知怎么有些游离的思绪，目光重新落在前方不远不近的女人背影上，若有所思。
他还在考虑要说些什么，洛嘉的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怎么？”
她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即将到达目的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克伦跟着她减速，目光扫过周围，又落回她身上。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轻声回答。
洛嘉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暂时没有要说的意思，又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走廊上。
走廊的尽头就是中央控制室，不过在两侧还有一些其他舱室，她打算都看一眼。
不出意料，这些舱室里面都没有人，洛嘉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只能看见某些还亮着的屏幕，门也开不进去。
没发现什么额外的异常，洛嘉转身径直走向中央控制室。原本她以为这种地方比其他舱室会更重要，但与其他舱室不同，中央控制室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随着她还没有收回的力道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洛嘉的动作停顿一瞬，她蹙起了眉，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警惕地看了一眼室内，又回头看向克伦。
“你守着门，我进去看一眼。”
克伦没多说，只是点点头，于是洛嘉一手抵着门走进去，眼神快速掠过室内的陈设。
中央控制室与她记忆中的样式别无二致，各种仪器设施也是大同小异。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发现正在休眠的中央光脑，屏幕下方小小的金色灯光正在闪烁。
洛嘉思忖片刻，伸手唤醒光脑，光屏弹出，但不出意外地需要输入密钥来开启。
她微微叹了口气，视线又在室内扫了一圈，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克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
“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洛嘉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她当然察觉到一路上克伦的欲言又止和时不时扫来的目光，但刚刚问过了他却似乎不打算说，她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她转身面向克伦，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克伦凝视着她，仔细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神态动作。
他确实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开口问她，这个问题前段时间开始就模糊地存在于他心里，他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不仅关系着洛嘉之后的行动和心态，同样也因为她与林娆的链接而影响到林娆。
但是林娆在场的时候，他不觉得是合适的时机……至于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刚刚好。
“……我想问，”克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们的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音落下，仿佛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时间静得没有任何回响。
问句里并没有明确的指代，但很显然洛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她怔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随后她的神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镜片后银灰色的眼睛眸色转深，晦暗得像是被乌云遮蔽的夜晚。
“为什么问这个？”
她轻声问，眼睛凝视着与自己相隔不远的青年，垂下的指尖似乎是无意识地轻轻一抖。
克伦若有所思，停顿了片刻才开口。
“我需要确定你的状态。”
如果那件事让她无法释怀，每次提起或者涉及到相关的事物都会让她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那么万一在关键时刻她被这些东西干扰，产生的后果很可能是致命的。
尤其是她与林娆息息相关，她的状态和情绪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林娆，那么这份危险就会成倍放大。
若是洛嘉选择从此隐退不再踏足战场，这可能勉强也算无关紧要。
但她没有，她又回来了。
之前没有机会问，但克伦一直觉得，她像是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如果不处理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洛嘉是聪明人，他相信她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即便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洛嘉依然准确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他的想法。
她沉默了片刻，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一瞬，像是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又或者试图抓握什么，但这动作只是一瞬间，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她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眼帘垂下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
克伦安静地等待着。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洛嘉忽然说。
克伦看着对面的女人，她重新抬起头，神态已经与平常一般无二，冷静而锐利，像是一柄锋芒内敛的利器，此刻正出鞘一线，泄露出些微的泠然冷光。
她迈步向前，中央控制室的灯光被她落在身后，她大踏步跨过克伦身侧，步伐没有一丝迟疑。
擦肩而过的瞬间，克伦听到她的回答。
“我只会带着他们一起，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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