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巍峨的皇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乾元殿的灯火终于在深夜熄灭。
武明月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
连日来边境传来的密报，让她心头总压着一块石头。
几个邻国，似乎都不太安分。
她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但很快便被疲惫所取代。
罢了，天大的事，也得明日再议。
现在，她只想回到那个能让她卸下所有防备与疲惫的地方。
寝宫的宫侍们早已得了吩咐，远远地便躬身退下，不敢打扰女帝陛下与皇夫殿下难得的清静。
武明月推开寝宫厚重的殿门。
一股混杂着奶香、淡淡花香以及苏妲己身上特有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暖黄的灯光自内殿倾泻而出，柔和而温馨。
与前朝的森严冰冷，恍若两个世界。
她脚步微顿，深吸一口气，连日紧绷的心弦，在踏入这方天地的瞬间，悄然松弛下来。
“呀呀！爹爹，抱！”
“咯咯咯……你慢点，别撞到我！”
“嘤嘤……”
稚嫩的、欢快的、带着点小委屈的童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不成调却格外动听的乐曲。
武明月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放轻了脚步，绕过一道绘着百鸟朝凤的玉石屏风。
眼前的景象，让她那颗因国事而略显坚硬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宽敞的内殿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正中央，苏妲己半跪半坐在那里。
他雪白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小片细腻的肌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几缕，略显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平日里那个总带着几分羞怯与胆小的皇夫，此刻脸上却满是温柔的纵容与一丝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的周围，简直是“小人国”的盛会。
八个穿着各色精致小衣袍的粉色娃娃一样，如同八只刚出窝的小鸟，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有的正努力地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追逐着一个滚动的彩球。
有的则霸道地占据了苏妲己的膝盖，小手抓着他的衣襟，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要求着什么。
还有两个似乎因为抢夺一个拨浪鼓而闹起了小别扭，一个撅着小嘴，眼看就要“水漫金山”，另一个则不甘示弱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苏妲己正一手搂着一个试图往他怀里钻的小公主，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块温热的奶糕，小心翼翼地喂给另一个伸长了脖子，张着小嘴嗷嗷待哺的小馋猫。
“慢点吃，都有，都有。”他声音温软，带着哄劝。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被他用柔软的锦垫围起来的一小块“专属领地”里，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小九。
小九似乎刚睡醒，正打着秀气的小哈欠，九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身后不安分地晃动着。
它看见苏妲己忙得不可开交，似乎有些不满自己被“冷落”，正用两只前爪扒拉着锦垫的边缘，发出细细弱弱的“嘤嘤”声，试图引起亲爹的注意。
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武明月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
看着苏妲己有些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这个，又照顾那个。
看着他额角渗出的薄汗，和他唇边始终未曾消失的温柔笑意。
看着那些小家伙们精力旺盛地折腾着她们唯一的爹爹。
这便是她的家，她的牵挂。
是她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温暖。
“咳。”武明月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片热闹的和谐。
苏妲己闻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惊喜地抬起头。
“陛……陛下？您回来了！”
他眼中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那些原本闹腾的小家伙们，也因为这声轻咳和苏妲己的反应，齐刷刷地安静了一瞬。
八双（加上小九就是九双）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齐齐望向门口的武明月。
有那么一两秒的寂静。
然后……
“母皇！”
“母皇抱！”
离得近的几个小公主，已经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朝着武明月扑了过来。
那热情，简直能将人融化。
武明月高大身形带来的压迫感，在这些小不点面前，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她蹲下身，张开双臂。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审视与威严的凤眸，此刻盛满了柔情。
“哎，慢点，别摔着。”
她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一手一个，轻松抱起。
两个小丫头立刻在她脸颊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留下湿漉漉的口水印。
武明月也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出声。
苏妲己也抱着怀里不肯撒手的三公主，和小九一起，迎了上来。
“您今日回得晚了些，可用过晚膳了？”他关切地问，眼神在她略显疲惫的眉宇间打了个转。
“用过了。”武明月点头，目光落在被他单手抱在怀里的小九身上。
小九一见到武明月，也兴奋起来，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着，九条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嘤嘤！呀！”它朝着武明月叫唤，似乎在控诉爹爹刚才没理它。
“小九也想母皇了？”武明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九湿漉漉的小鼻子。
小九立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痒痒的。
“这小家伙，越发精神了。”武明月笑道。
“是呢，今日下午，小灵还来瞧过它，陪它玩了好一阵。”苏妲己提起武小灵，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武明月挑眉：“她又想把小九拐走了？”
苏妲己苦笑：“小丫头的小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
武明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抱着两个女儿，走到软榻边坐下。
其他几个小公主也围了过来，有的抓着她的衣摆，有的试图爬上她的膝盖。
一时间，女帝陛下被一群“小粘人精”彻底包围。
“四丫，今日的字可练了？”武明月看向一个正努力往她身上爬的小丫头。
四公主闻言，小身子一顿，大眼睛眨了眨，小声道：“练…练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四公主伸出三根肉乎乎的小手指。
苏妲己在旁边解围：“今日练了三个大字，已经很棒了。”
武明月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转而逗弄起怀里的二公主：“老二，听说你今日把太傅气到了？”
二公主咯咯一笑，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里满是得意。
“他…他说女儿家不能温柔，要硬气一点！”声音还带着奶气，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武明月闻言，凤眸中闪过一丝赞许：“气得好。我大武的公主，自然是文武双全才好。”
苏妲己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女帝把孩子们教得太过“勇猛”。
他小声提醒：“陛下，她们还小呢。”
武明月侧头看他，唇边笑意加深：“怎么，怕我把你这温柔乡也变成练兵场？”
苏妲己脸颊微红，低下头，小声嘟囔：“臣……臣是怕她们伤着自己。”
“放心，朕的女儿，没那么娇弱。”武明月说着，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她将怀里的两个女儿交给旁边的宫男，让他们先带去净房梳洗。
然后，她朝苏妲己伸出手。
苏妲己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将一直不安分的小九递了过去。
武明月稳稳接过小九，将这毛茸茸的一团抱在怀里，轻轻顺着它背上的毛。
小九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小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
“还是母皇这里最舒服。”武明月感受着小狐狸的依赖，心情越发愉悦。
她看着苏妲己，他正指挥着宫男们，有条不紊地给其他几个小公主擦脸擦手，准备哄她们睡觉。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神情专注而温柔。
这个小男人，初见时胆小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如今，却为她撑起了这后宫的一片天，给了她一个如此温暖热闹的家。
武明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抱着小九，静静地看着苏妲己忙碌。
看着他耐心地哄睡一个又一个精力耗尽的小家伙。
直到内殿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
苏妲己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武明月身边坐下，额上依旧带着薄汗。
“都睡了？”武明月轻声问。
“嗯，今日玩得疯，都累坏了。”苏妲己声音也放得很轻，生怕吵醒孩子们。
他看着武明月怀里已经昏昏欲睡的小九，眼神温柔。
“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武明月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她只是侧过头，静静地看着苏妲己。
“妲己。”
“嗯？”苏妲己抬眸，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有你在，真好。”
武明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与暖意。
苏妲己的心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臣……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武明月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不止是分内之事。”
“你给了朕一个家。”
一个让她在卸下皇冠与铠甲后，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苏妲己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满足。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气。”
寝宫内，灯火依旧温暖。
窗外，夜色深沉。
无人知晓，一场针对大武皇室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此刻的武明月和苏妲己，心中只有彼此和这满室的安宁与幸福。
这短暂的温馨，是暴风雨来临前，最珍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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