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叹了口气，“心里不舒服，喝几口压一压。”
顾怀宴安静片刻，宽慰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沈老爷子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床头，嗓音嘶哑：“老顾喊出宸玥名字的时候，我真的恍惚了一瞬，你说……怎么就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呢？”
燕宸玥丧生于当年方舟研究院的事故中，尸骨无存，他外出任务匆匆赶回，却连妻子的遗物都没能找到，最后只能立一座衣冠冢。
曾经吵嚷着要健健康康活到长命百岁的顾老爷子如今脑子糊涂到记不起事，也认不清人，生活无法自理。
顾家今天这场盛大的寿宴，各界名流和上层人士齐聚一堂，俨然一派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场景，私底下却暗流涌动，虚伪至极。
沈老爷子不想见到这些事情，可他却无力改变。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顾怀宴回答不出来。
最初的那几年，他也痛苦过、惊惶过、迷茫过，可到了现在，他不会再去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四十五年前方舟研究院的意外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他的生命因【刻晷囚时】陷入停滞，苟延残喘了几十年，顾怀宴只想给当年的事画上一个句号，让牺牲在方舟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得到安息。
“斯年哥……怀宴，我这些年没离开过秦城，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和阿言做的事情，我隐约能猜到一些。”
沈老爷子的声音很沉：“这段时间方舟组织在各地动作不断，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出手了？”
沈迟言这些年虽然在南洲，但一直和中洲白塔保持着联系，包括顾怀宴忽然一声不响地跑到秦城疗养院待了近两年，也绝不单单只是为了养身体。
这些事他其实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没有挑明罢了。
顾怀宴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
沈老爷子叹息：“有几成把握？”
顾怀宴沉默良久，“不好说。”
这几年白塔为了预防方舟组织重新现身，一直在暗中进行着部署，应付实验体和异兽不是问题，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那就是——
如何彻底杀死阿克里斯。
沈迟言是目前唯一一个有能力对抗阿克里斯的人。
但他和阿克里斯相比，力量太弱了，更何况还有基因排异反应这一致命缺陷，若正面对上，胜算无限趋近于零。
顾沉舟临死前曾给出过关于核心潘多拉残骸的线索，他们私下派遣白塔成员前往五洲各地寻找，最终依然一无所获。
这次崖岛地库一事，沈迟言虽意外恢复了精神力，可状态极其不稳定，方老爷子到现在也没能想出妥善的治疗办法。
情况确实棘手。
房间内一时有些沉寂。
半晌，沈老爷子忽然出声：“前几天我问小姝寿宴结束后什么时候回家，她支吾着把我敷衍过去了，那时我就明白，她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中洲了。”
有些时候，沈老爷子总会觉得沈明姝和沈迟言非常相像，他们两个全都是有事只会憋在心里的性子，从来不会向别人主动开口，一脉相承的倔脾气，不愧出自同一师门。
可是，就算这两个人谁都不肯说，他也能猜到一二。
沈明姝和沈迟言一样，与方舟组织之间存在着恩怨，她不可能对方舟这段时间的行为无动于衷。
沈老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郁：“小姝有自己的想法，她打算留在中洲，我不方便阻拦，但是，中洲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姝就算实力再强，也还只是个孩子，我实在不放心。”
沈家亏欠了她太多，他们所有人都承受不起她再出事了。
闻言，顾怀宴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心道这个你真的不必担心，以沈迟言对沈明姝的偏心程度，哪怕他自己被炸了个粉身碎骨，都不会舍得让沈明姝受一点伤。
当然，这些他不可能说出来。
要是让沈老爷子知道他的那位好儿子可能也许大概说不定对他的宝贝孙女存了一点不正当的心思，估计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借着酒意在这里多愁善感担心这个忧虑那个。
顾怀宴清了清嗓子，说：“有我们这些大人在，还轮不到孩子们冲在前面，你放心，只要小姝愿意，顾家和白塔都会站在她身后。”
“反倒是你，一把老胳膊老腿的，宴会结束之后赶紧回秦城吧，萧耘已经基本将潜藏在南洲的方舟成员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有你女婿和地蝎在，相对中洲来说，南洲很安全。”
沈老爷子也明白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顾怀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提醒道：“对了，理事会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在各洲大力清查方舟成员，你那个女婿……最近让他低调些，没事别出门。”
江逸尘早在很多年前就脱离方舟组织，沈老爷子又帮他安排了新的身份，按理说不会有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监察署和理事会的目光都在盯着沈迟言和沈明姝，沈家人小心谨慎些总没有错。
“好。”
……
沈明姝和宴疏桐刚从露台回到大厅，迎面便撞上了一道扭扭捏捏的身影。
青年脸颊微红，偷瞄了两眼沈明姝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顿了片刻，又鼓足勇气，断断续续地开口：“学、学姐，那个……请问，我能请你喝杯东西吗？”
赫然是跟在陆老爷子身边的那两名年轻教官之一。
青年面容清秀，棕色头发微卷，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帅气，然而此刻的他却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沈明姝的眼睛，生怕被拒绝，宛若正在害羞的大型鸵鸟。
嗯？
宴疏桐挑了挑眉，琥珀色眸底划过一抹兴味。
体内，原本昏昏欲睡的伊斯尼亚猛地清醒，突然哈了一声，发出看好戏般的奸笑：“哟哟哟，这小子想搭讪明姝美人？”
小伙子有前途啊。
祂跟在沈明姝身边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哪个雄性生物这么有勇气。
……
喂，某个姓沈的，你老婆被人搭讪啦，再不开窍，小心没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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