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我必须交给陛下。”叶萧突然正色起来，态度可谓很明确。
张梓禁知道对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
“叶统领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过，乾坤镯交给了你，就由你做主了。这一点我不会反悔。”
“哦？那你这是何意？”叶萧问。
“是之前在山上说的事。”张梓禁说。
“是张少夫人说的那个翎哥儿吗？”叶萧问。
“是，那是我七弟。”
张梓禁顿了顿，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继续道：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怪力论神，又或许你对我家的事并不关心，但我还是想要和你说清楚。……”
就这样，张梓禁简洁的说了张梓翎的事。并没有刻意渲染什么，但一个五岁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溺死在荷花池里，这本身就已经是个悲剧了。更何况，据张梓禁所说，张梓翎的死，似乎和他有关。
张梓禁奇人，叶萧早有所耳闻，但真正了解他，那还得是那次马场比武之后。他是昌平侯的嫡长子，原本该是昌平侯世子，可据叶萧所知，他从小过得并不好。甚至以前有张梓禁是灾星的传言。只是随着他的地位水涨船高，渐渐没人再提。
如今张梓禁自己提起，叶萧不得不佩服。不是所有人，都有把结痂的伤口当着别人的面血淋淋的撕开，坦然的露于人前的勇气。而张梓禁，他无疑做到了。
“他不是我杀的，但我到底有些对不住这孩子。如今，他救了内子，我就更不能不管他了。”张梓禁说的十分认真。
叶萧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
闻言，张梓禁苦笑一声，自嘲道？
“你也知道，在陛下看来，我是个挑起几个殿下矛盾的人。再加上这次，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犯了欺君之罪。我不求叶统领为我说话，但我希望叶统领你至少能劝劝陛下，最少让我把舍弟好好的送走。”
说完，张梓禁起身，再次朝叶萧一揖。
这次，叶萧没有扶他，而是皱着眉沉思片刻，才道：
“我尽力。但你也知道，陛下对乾坤镯十分看中，所以把它还给你大概不行，但我会和陛下建议，把此等宝物供奉于护国寺。”
张梓禁一愣，随即笑了。叶萧这人，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在某些事情上，更是有着自己的坚持。不了解他的人大概会觉得他很是死板。可仅凭这两句话，张梓禁就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叶萧也是个有心眼的。大良第一玄术世家的能逆转乾坤的宝物，供奉在护国寺多正常啊。
“多谢叶统领。
眼见着张梓禁又要朝他作揖，叶萧赶紧摆摆手道？
“你别再拜我了，我可受不起。”张梓禁闻言，忍不住挑了下眉，果然重新坐下了。
犹豫了下，叶萧突然说：
“我有个略微冒犯的问题，张章京可以不回答。听刚才你的话，你对陛下对你的看法很是清楚啊。”
“是啊，怎么了？”张梓禁苦笑着大方承认。
“你可知，陛下原本没打算留你？”
叶萧紧盯着张梓禁的眼睛，问的一字一句。
张梓禁脸色微变，但最终却承认了。
“知道。这次陛下派我们来南越，主要是为了杀阿蛮曲。至于我的事，能办就办，不能办，我若死在这儿，陛下也不会在意，甚至乐见其成。毕竟在他看来，我也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了。”
叶萧沉默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如此？”
“人这辈子，有许多事没得选。”张梓禁说。
“你……”
张梓禁再次拿起茶盏，像喝酒一样喝了一大口。
“按说，这些事我不该告诉你。但你救了我们夫妻的命，我也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当初悯王殿下是个什么光景，宫里宫外怕是没人不知。可我还是选了他，叶统领可知这是为什么？”
这个答案，叶萧知道，但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张梓禁原本就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他很快继续道：
“我本该告诉你，我选殿下是因为殿下是个明主，可其实那时候对殿下的为人我毫无所知。之所以跟他，只是因为我没得选。现在倒是可以选了，但脚踏两只船往往没什么好下场。而且殿下待我不薄，我得对得起他。”
他说的太诚恳，让叶萧都不知如何反驳。犹豫了下，他还是道：
“既然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你又何必一定要选？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
“好。”张梓禁道。
可很快，他又接着语气坚定道：
“但对我来说，不好。因为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没给我做个普通人的权利。我的母亲，我的夫人，还有那些在乎我，关心我的人。如果我不往上爬，他们就会和我一起被撵入尘埃，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没得选。”
“所以呢？你想如何？”
叶萧冷着脸，严肃的问。
“喝。君是君，臣是臣，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叶统领以为我会做什么？”
张梓禁笑了一声，反问道。
叶萧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良久，他才无奈道：
“无论你要干什么，我都是陛下的臣子。若你和悯王殿下要做什么不利于陛下的事，那就不能怪我翻脸不认人。不过好歹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想提醒你，你若还是像现在这样，陛下日后恐真容不得你。”
张梓禁抱拳，谢道：
“多谢。还有，请叶统领放心。你是陛下的臣子，我同样也是。还有悯王殿下，他更是对陛下敬爱无比，我们自然不会做什么不利于陛下的事。我不过是，想拿回一些本属于我的东西。放心，我说的不是乾坤镯，是侯府的东西。”
叶萧微愣，张梓禁的眼神和话语，无不在告诉他，他想爬的高，不是因为想对陛下如何，而是对他的父亲，也就是昌平侯张安做什么。如果真能如此，叶萧确实可以放心了。昌平侯府再怎么闹，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和他，和陛下是没有关系的。至于张梓禁说的，李成责敬爱嘉佑帝的话，说实话，叶萧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这位悯王殿下当年是什么处境，他清楚的很。不过这和他同样没什么关系，只要这位殿下不谋反，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此时的叶萧并不会想到，他的想法这么快就会应验。不过应验的这个人不是悯王李成责，而是肃王李成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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