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哥……”
机械合成的声音，像是生锈齿轮摩擦般艰涩，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与空洞。
但，就是这破碎的音节，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萧寒的心脏上。
他猛地抬头。
巨大的玻璃柱内，那颗仅存的，属于陈锋的右眼，眼球微微转动，似乎……在看向他。
琥珀色的瞳孔中，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但萧寒知道，那是陈锋。
他的兄弟，陈锋，在看着他。
“陈锋……你……你认得我……”
萧寒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
“萧……哥……”
机械合成音再次响起，依旧破碎，依旧冰冷。
但这一次，萧寒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不是声音的波动，而是……情绪的波动。
是陈锋的情绪！
“陈锋！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对不对？！”
萧寒猛地扑到玻璃柱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冰冷的玻璃壁，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入玻璃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柱内那颗琥珀色的瞳孔，眼中充满了狂喜，绝望，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不敢相信，却又渴望相信。
他希望陈锋还活着，哪怕……哪怕是以这种方式活着。
“萧……哥……”
机械合成音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那丝微弱的情绪波动，更加明显。
萧寒甚至能感觉到，那颗琥珀色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痛苦。
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
是因为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吗？
还是因为……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萧寒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紧，痛得几乎要窒息。
他想起了三年前，龙牙小队在南美雨林执行任务时，遭遇的伏击。
那是一场噩梦。
一场让他失去了所有兄弟，让他背负了无尽愧疚和仇恨的噩梦。
他记得，陈锋为了掩护他撤退，被敌人俘虏。
他记得，他亲眼看到陈锋被敌人带走，却无能为力。
他记得，他发誓要为陈锋报仇，要将血煞门彻底铲除。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锋竟然还活着。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活着。
“陈锋，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寒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痛。
他需要一个解释。
他需要知道，陈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知道，是谁把陈锋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需要知道……
就在这时——
“轰——！”
控制室中央的显示屏，突然亮起。
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控制室。
紧接着，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那是……三年前的南美雨林。
茂密的丛林，潮湿的空气，弥漫的硝烟，以及……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画面中，龙牙小队正在与敌人激战。
萧寒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陈锋，看到了每一个兄弟。
他们浴血奋战，他们奋勇杀敌，他们……
画面一转。
陈锋被敌人包围，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之中。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敌人一脚踩在胸口。
他抬头，看向镜头。
那是……萧寒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一丝决绝。
“萧哥……快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然后，他被敌人拖走。
画面再次一转。
陈锋被绑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线，电线。
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画面中。
那是……韩天枭！
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
那是……龙血药剂！
“开始吧。”
韩天枭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他将注射器，刺入陈锋的心脏。
暗红色的龙血药剂，缓缓注入陈锋的体内。
陈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扭曲，变形。
他的皮肤，开始溃烂，肌肉开始萎缩，骨骼开始生长……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要……”
“萧哥……救我……”
“开枪……求你了……”
“我不想……变成怪物……”
视频里的陈锋眼球凸出，布满血丝，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嘶哑而绝望。
他乞求着，他哀求着，他……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龙血药剂，彻底改变了他的身体，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变成了怪物。
画面，定格在陈锋那张扭曲，狰狞，充满痛苦的脸上。
视频，结束。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萧寒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他的双眼，赤红如血，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是愤怒，是悲痛，是……无尽的杀意。
“韩……天……枭……”
萧寒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玻璃柱内那具残缺的躯体。
那颗仅存的，属于陈锋的右眼，依旧看着他。
琥珀色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解脱。
解脱？
是啊，解脱。
对于陈锋来说，变成这副模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陈锋……”
“对不起……”
萧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兄弟，每一个字却又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带着砂砾摩擦般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来晚了……”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却在触碰到冰冷玻璃的瞬间，猛地停住。
那不是陈锋。
至少，不再是完整的陈锋。
曾经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在任务中生死与共，会在篝火旁抱着吉他，唱着跑调的歌，会在他受伤时，比自己还紧张的兄弟……
如今，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躯体，被浸泡在冰冷的液体中，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实验品。
萧寒的眼眶，瞬间被烧得通红，像有火焰在灼烧，又像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沉重，酸涩，胀痛。
他死死咬紧牙关，咬肌绷紧，如同两块坚硬的岩石，在下颌处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他不想哭。
尤其是在陈锋面前。
他可是“血龙”，是龙牙的队长，是兄弟们的主心骨，是……
可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一滴，两滴……
砸落在地面，晕染开一朵朵深色的水渍。
“草……”
萧寒低声咒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分不清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还是在骂自己没用。
他猛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锋子，你个王八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喝酒，一起吹牛，一起……一起看小柔长大吗？”
“你他妈……怎么就……先走了呢？”
“你走了，老子跟谁喝酒去？跟谁吹牛去？谁来……谁来给老子挡枪子儿？”
萧寒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呜咽。
他猛地一拳砸在玻璃柱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控制室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钢化玻璃，竟然被他这一拳，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与之前的泪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玻璃柱内那具残破的躯体，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愧疚。
“你放心，兄弟。”
萧寒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这就带你回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为陈锋报仇。
他要让那些伤害陈锋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韩天枭，血煞门……”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萧寒眼中，杀意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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