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真是逃不开的行为。
三界生灵，只要活着，就必须靠着杀死它者，来维持自己的存活。
程星客一直把自己当做修士看，从没有调换视角。
她的诞生，就是为了维持人间正道，而这个道，是排斥除人以外的。
很多修士，都不需要查证妖邪是否犯错食人，露头就秒。
这在修真界，是完全合法合规的，就跟凡人喝口水一样轻松平常。
“道长，如果说，有一天，你也跟我一样，心魔大起，堕入魔道，你是会立即拔剑自刎，成全自己一世英名，还是会选择跟我一样，好好活下去呢？”
谢冕笑得没力气，勉强翻个身，仰面朝天。
“其实，那一夜的话，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程星客没有察觉到谢冕身上的妖气，这一点，也从南宫鸩的说辞里得知，那妖骨是被上了血封，南宫鸩感应不到妖骨气息，只能残留了谢冕的味道。
“我一出生就是这样，不斩妖除魔，我的人生就是空白的，我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爱恨，也没有什么执着的事。
为什么斩妖除魔，是有人跟我说，我是天道选出来的执法者。”
程星客收剑，拿出无字天书，那份威压，直接将谢冕压得无法呼吸，目眦欲裂。
证明完了，又将东西收回。
她静静找了个蒲团，盘腿坐着。
“天道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斩妖除魔，扞卫人间。
与其说，我是修士，不如说，我是修士手里的诛魔剑，喏，就跟我自己手上这一把诛魔剑一样。”
程星客懵懂，她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只知道一是一，二是二，不纠结为什么，从哪里来，以后会怎么样。
“我的脑子里，只有天道告诉的各类规则，规则制定就要执行，但是，有人敢忤逆天道，拒绝执行，所以，天道把我这个人形诛魔剑投进了人世。”
她看着谢冕，心里像是混进了沙子的水，便混浊了。
“道德跟对错，是天道维持规则的手段，我是执行者，而你这一类的邪祟，是天道不喜欢的坏结果。”
谢冕一愣，想起了融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三块妖骨原主人的记忆，顿时哈哈大笑。
“天道，天道又算得了什么？我活得这么痛苦都是因为该死的天道，它从来不偏向我，哪怕给我一具最普通的凡人躯体，也好过我如今这半妖之躯。”
她看起来似乎在生气，气鼓鼓的。
“你不觉得天道是个很恶心的怪物吗？道长，你是斩妖除魔了。
可是呢，这个村子里的人比妖魔邪祟还要歹毒，他们聚集在一起，就要不断筛选出弱小的那个人，把它推出去献祭。
有妖魔邪祟的时候，是把这些弱者献祭，没有妖魔邪祟的时候，是自己吃掉它们。”
谢冕嘴角呛咳出不少自己的血，牙齿都是红的。
“凡人是会不断打仗来抢夺地盘的，一打仗就要朝百姓翻倍征收赋税。
打赢了，百姓没有好处，打输了，百姓造谣，还要继续翻倍征收赋税，再逼得这些百姓人吃人。
道长，这时候，你的天道告诉你，你应该杀谁吗？我猜天道一定会说，这是凡人自己的私事，没必要介入。”
程星客双手搭在膝上，注视着眼前这只叫谢冕的邪祟。
“天道没说过，你从邪祟的立场看，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跑战场上吃人心，放在那里发臭也是可惜，不如填饱我的肚子。
凡人皇帝发癫，天天指挥底下人去打打杀杀，它自己倒好，成天享乐，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谢冕扭了扭自己捆成一把的尾巴，发现太重，扭不动，遂弃。
“既然做不到一视同仁，维护所有人的正义，那不如加入我们邪祟。
我们一起搅混水，不能平等幸福，那就平等不幸，大家一起过悲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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