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血树收拢最后的枝丫，流淌的鲜红渐渐黯淡……
在她们身后，树心竟然开出了花。
冥台秋颤抖着手钳紧它的胳膊。
力气之大，像是要捏断它的骨头，“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摧毁她的世界，杀了她的至亲、至爱。
除掉所有让她动了真情的人，甚至连一条狗也不放过……
她想过一万次和它相见的场景，在脑海里恨了它亿万年，也杀过它千万遍！
可……眼下，它确实要死了。
却不是被她所杀，而是主动献出生命。
她的心被什么堵塞，喉头也像吞下了刀片。
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傲娇臭屁，又黏人乖巧的模样。
“……你以前很乖的。”
无处发泄的怒火伴着难言的心痛在胸口交织碰撞，冥台秋盯着它，凌厉的眸光里溢满苦痛与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那这个样子！”
“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啊，恩师。”它咧嘴笑了笑，笑容却像黄莲一般苦涩。
“您是不是很恨我？”
它仰着头，凝望着冥台秋，抬手抚上她发红的眼尾，语气懊恼，“早知道是您——我就不会那样做了。”
心口似有一双手在撕扯，随着她的目光隐隐发痛。
最多，抹掉那些配不上她的莺莺燕燕。绝对不碰她的家人和朋友。
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怎么不恨？！”她俯视着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
清澈，深邃，带着浓浓的眷恋与依赖，温柔地仿佛能滴出水来，深情又专注。
明明四周光线黯淡，但那眼眸却像是点亮的星海，漫天的萤火——是她在时间长河里从未见过的样子。
它为苏醒，杀了太多人，毁灭了太多世界，而这些世界和世界里的人却因它而生。
很难说，是谁对谁错。
如果跟她没有关系的话，冥台秋只道她们立场相对，大家各凭本事。
可如今，她即是因，也成了果。
“不是因我而生。”心魂还在她脑中，不用冥台秋开口，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因为您。”
它万般不舍地在她怀中蹭了蹭面颊，蓦地，低低笑了。
“恩师，您也有一分舍不得我，是吗？”那声低低的笑，带动它的胸腔微微发震。
一万分仇恨愤怒里，有那一分，足矣。
冥台秋五指收紧，在它胳膊勒出滴嗒滴嗒往下流淌的血液。
“你害我失去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和痛苦……怎么、怎么可以死的这么轻易！”
她在脑海里翻找，翻找着阻止进度条的办法，越翻越急，越翻越怒。
可惜，升级没有暂停，亦没有终止。
“恩师，你撒谎。”那双凝望的眼眸，落在她瞳中，“我听到了你的心跳。”
“晚安！晚安！”
冥台秋像是没听到，一遍一遍召唤着真正的冥，另一个她。
心魂握住她的手，“没用的。它被我引出去了，在找到我最后的1%数据之前，不会回来。”
它笑了笑，牵着冥台秋的手落在了眉心，“最后这1%，我藏了起来……就在这。”
只要冥台秋想，就能轻而易举刺破它的眉心，拿走它最后的生命。
可搭在它眉心的僵硬指尖却是止不住地颤栗。
“您看。”它在笑，“您果然是舍不得的。”
它用额头抵着她的指尖，步步紧逼，垂下的面庞和倒仰的脸一点点靠近，四周晦涩的光影也越发黯淡。
一阵萧风拂过，树心的小花散开，飞起片片洁白的小瓣。
落在冥台秋头顶，肩头……
也飘过两张面颊之间的空隙。
那只抵在眉心的手，终是一松，狠狠扣紧它的咽喉。
“不要……逼我。”冥台秋一词一顿，沉若千斤。
“不会了。”它道。
“永远不会了。”
它用最后的力气，猛地勾下她的脑袋，仰起头。
双唇相碰的瞬间，眉心光芒大放。
冥台秋听见脑海深处传来一道声音。
“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再也不分开。”
系统升级进度……
……
……
……100%。
哗啦啦……哗啦啦……
层层叠叠的心脏锁链绷紧，疯狂抖动，深渊如同海啸般，翻起暗红色的血浪。
露出一行行一列列看不到尽头的血茧，露出无数只透过血红色茧膜，静静凝望着她的眼睛。
那些眼睛缓缓合上，封冻的霜面柔和下来，一道道光如同奔涌的流萤般，从血茧中飞出，飞出她镂空的心脏，飞向树心，没入一阵波动的光芒里。
深渊点点消散。
而她雕刻成锁链的心脏，也在疯狂生长，滋生血肉。
光芒大绽后，天地骤然失色，怀里空空荡荡。
冥台秋捂着胸口。
砰砰……砰砰……
有什么进入了她的心脏，成为了她的心脏。
花瓣落满了头，又被风吹散，掀起满地的白瓣。
像是飞了雪。
哗啦啦，一阵大火自她脚下升起，眨眼，白雪燃烬，枯树重生。
“是我。”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胜利了。”
冥台秋望向天穹，不远处，浮空岛屿显现。
她的眼睛闪烁着一串串数据，看见了上面的字。
——中央处理器。
浮空岛屿和女娲之泪是运算器；
传说宫殿和神兽山脉是控制器；
那是它掌控幻生世界的东西，也是它活着时，最重要的部份。
原来，自一开始，它就把最重要的部分交给了她。
环山世界忽地下起了大雪，甲环山、乙环山、丙环山、丁环山、戊环山，每一圈环山都落下了厚厚的积雪。
就连茫茫无际的无妄冥海也结了一层薄霜，落下一层浅浅的白。
此刻起。
冥台秋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也成为了无数个幻生世界的
——新的掌控者。
“这是？”冥玄翼抬起头，看到漫天的雪花，不知为何，落下了眼泪。
心中蓦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悲戚。
为什么呢……
“始皇陛下终于修炼出来！”冥禾、晴丫等大恐怖欢喜道。
冥玄翼一喜，擦擦眼泪，也顾不上这没来由地情绪，着急地往祠堂后院奔去。
“阿姐、阿姐您终于修炼出来了！”她拉住冥台秋的袖子，“您这一闭关就是好几个月！鸾星始皇夫马上就要生啦！”
“要生了？”
只过去了几个月吗……
冥台秋觉得，像是过去了好久好久。
她快步从皇庭殿走出，经过祠堂时，蓦然回首。
看见了祠堂最高处摆着一座座无字牌位，自始至终，它都没有一个名字。
“家主！”
她打开的气联网里密密麻麻全是信息，每个小绿点都是99+。
此刻，鸾星的对话框里是一声声急切的呼喊，是疯狂想见她的渴望。
昭正在给他接生，孩子就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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