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想说谢谢，却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那部手机。
\"对了，\"周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关于监护权的事...我有个提议。\"
颜夏抬起头，心跳加速。
\"你们有个远房亲戚，梁阿姨，记得吗？\"周姨继续说，\"她丈夫是中学老师，两人没有孩子，她表示愿意暂时担任颜冬的监护人，直到你大学毕业。\"
颜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冬冬要...离开我？\"
\"不是离开。\"周姨温和地说，\"只是法律上的安排，梁阿姨家就在邻市，你可以经常去看他，这样你就能安心上大学了。\"
颜冬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切蛋糕的刀，他的表情难以捉摸。
\"我不要去别人家。\"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周姨叹了口气：\"颜冬，你姐姐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她为了照顾你，已经放弃了很多...\"
\"我知道！\"颜冬突然提高了声音，\"我知道姐姐为了我放弃了什么！\"
他的眼眶红了，\"但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可以自己...\"
\"冬冬。\"颜夏打断他，\"周阿姨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选择，没人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周姨看了看表，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颜夏，梁阿姨的联系方式我放在茶几上了，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门关上后，颜冬立刻转向姐姐：\"你不会真的要把我送走吧？\"
颜夏摇摇头。
\"当然不会。\"她轻声说，\"我们是一家人，记得吗？\"
但那天晚上，当颜冬睡着后，颜夏再次拿出录取通知书和计算器，数字依然不乐观，她轻轻走进弟弟的房间，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
十四岁的颜冬已经长高了不少，床都快装不下他了，他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
颜夏伸手轻轻擦掉那点奶油，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笔记本，那不是他的作业本，出于好奇，她小心地拿起来翻开。
第一页写着\"给姐姐的信\"，下面是一行行模仿大人笔迹的字：
\"亲爱的夏夏：
听说你考上大学了，爸爸妈妈真为你骄傲，不要担心冬冬，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要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
颜夏的手指颤抖起来，她翻到下一页，又一封：
\"亲爱的孩子们：
很抱歉这么久才联系你们，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但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家...\"
每一页都是一封信，笔迹从生涩到越来越像父母的字迹，最近的几封甚至用了妈妈常用的那种淡蓝色信纸。颜夏的眼泪无声地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她轻轻合上笔记本，放回原处，回到自己房间后，她拨通了梁阿姨的电话。
\"您好，\"她压低声音，\"我是颜夏，关于您提出的照顾我弟弟的事...我想了解更多细节。\"
第二天清晨，颜夏被厨房里的响动吵醒，她走进厨房，看到颜冬正在笨拙地煎鸡蛋。
\"生日快乐！\"他咧嘴一笑，\"虽然晚了一天...我想给你做早餐。\"
鸡蛋有些焦了，面包也烤过了头，但颜夏吃得津津有味，她注意到颜冬的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想必昨晚写\"父母来信\"写到很晚。
\"冬冬，\"她放下筷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颜冬警惕地看着她。\"什么好消息？\"
\"我决定去上大学。\"颜夏微笑着说，\"而且...我联系了梁阿姨，如果你真的不介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那个安排？只是暂时的。\"
颜冬的筷子掉在桌上。\"你...你昨晚还说我们不会分开。\"
\"我们不会。\"颜夏伸手握住弟弟的手，\"梁阿姨家就在邻市，我每周都会去看你，而且寒暑假你可以回来住。\"
\"那学费呢？\"颜冬敏锐地问，\"你不是说...\"
\"梁阿姨丈夫是老师，可以帮你转到更好的学校。\"颜夏避开了问题，\"而且他们会得到一些补助金，可以用来支付你的...\"
\"所以你把我卖了？\"颜冬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就为了你的大学梦？\"
颜夏震惊地看着他。\"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我听到了！\"颜冬的眼泪夺眶而出，\"昨晚你和梁阿姨打电话！'每月一千五百元补助金'...原来我他妈这么值钱啊！\"
他转身冲进房间，重重地关上门，颜夏呆坐在原地，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没想到颜冬会这样理解那个对话。
一整天，颜冬都拒绝和她说话，晚饭时，他把饭菜端进房间，门锁咔哒一声格外刺耳，颜夏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食不知味。
晚上十一点，她轻轻敲了敲弟弟的房门。\"冬冬？我们能谈谈吗？\"
没有回应。
她试着转动门把手，没锁，颜夏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我去梁阿姨家了，别担心，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安心上大学吧。
——冬冬\"
颜夏的心跳几乎停止。
她抓起钥匙冲出门外，一边跑一边拨打周姨的电话，邻市离这里有二十公里，颜冬会怎么去？公交？步行？他认识路吗？
夜风吹得她眼睛生疼，颜夏跑遍了附近的公交站、便利店，甚至颜冬常去的公园，都没有他的踪影，正当她绝望地准备报警时，手机响了。
\"颜夏？\"是梁阿姨的声音，\"颜冬在我这里，他刚才按我家门铃，浑身是汗...\"
颜夏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他怎么去的？\"
\"他说走了五个小时。\"梁阿姨的声音充满担忧，\"我现在开车送他回去...\"
\"不。\"颜夏深吸一口气，\"我...我过去接他，请您...请您让他等我。\"
计程车费花了她将近一百元，但颜夏顾不上心疼，梁阿姨家住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门口有棵大槐树，当她按响门铃时，开门的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性。
\"颜夏？\"梁阿姨上下打量着她，\"快进来，颜冬在客厅。\"
颜冬蜷缩在沙发上，身上披着一条毯子，脚上的运动鞋已经磨破了，看到姐姐进来，他别过脸去。
\"你们好好谈谈。\"梁阿姨轻声说，\"我去泡茶。\"
颜夏在弟弟面前蹲下，强迫他看着自己。\"五个小时？你疯了吗？\"
\"我查了地图。\"颜冬倔强地说，\"我想...提前来看看这里好不好。\"
颜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傻瓜...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那你就不用为难了。\"颜冬小声说，\"不用在我和大学之间做选择。\"
梁阿姨端着茶回来，看到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颜夏把弟弟搂进怀里，感受到他瘦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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