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冷，篝火被吹得火星子时不时地飞溅到半空中，又很快熄灭。
“冷不冷？”谢无争收紧了手臂，让两个人贴得更近，把林锋没拉好的外套拉链，一点点往上拉好，直到遮住他的下巴，“再靠近一点......这样会不会好些？”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好像在这里变慢了，慢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敲打着同样的节拍。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无争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低头，借着火光，看见林锋的脸颊有些泛红，眼神也有些躲闪。
谢无争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他凑过去，嘴唇轻轻地碰了碰林锋的额头，一触即分：“回帐篷里去？”
帐篷里的光线很暗，能听见外面风吹过草原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呼吸声，一声叠着一声。
谢无争把充气床垫铺好，又把两个睡袋并排放在一起，拉开拉链，拼成了一个简易的双人床，他刚做完这一切，就被林锋从身后抱住了。
林锋的身体很热，隔着薄薄的衣料，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谢无争转过身，把人搂进怀里，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帐篷外，风还在吹，篝火的光透过帐篷的布料，在内壁上投下光影。
次日，两人是被鸟叫声吵醒的，磨磨蹭蹭地收拾好帐篷，用剩下的热水和面包解决了早餐，然后把所有东西重新塞回越野车的后备箱。
“今天去哪儿？”林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先去镇上补给，洗个澡。”谢无争发动了车子，“然后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镇的超市货品齐全。
林锋推着购物车，没一会儿，购物车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林锋指着一排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回头看谢无争。
谢无争正在挑拣水果，闻言笑了笑：“拿两包。”
越野车再次上路，这一次，方向不再是草原。
公路两旁的景色渐渐被树木取代。
林锋把可乐递给正在开车的谢无争，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野生动物园。”谢无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笑着说，“今天住树里。”
车子在导航的指引下，驶入了一片被高大栅栏围起来的区域。
入口处，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检查了他们的预订信息，递给他们一张地图和两张门票，并笑着提醒：“请注意，我们园区内有许多散养的小动物，请不要随意投喂，尤其是浣熊，它们很聪明，会自己开门窗。”
越野车沿着园区内的道路缓慢行驶，偶尔能看到一两幢造型奇特的木屋掩映在林间，有的像蘑菇，有的像鸟巢。
他们的树屋在道路的尽头，编号是07，那是一栋仿照巨大橡树建造的房子，粗壮的树干是承重的主体，一圈木制的旋转楼梯盘旋而上，通向建在树冠里的圆形房间。
谢无争停好车，两人拎着行李和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两大袋东西走上楼梯，木质的台阶踩上去发出轻响，很有质感。
门锁是电子的，谢无争输入密码，门“嘀”的一声开了。
房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明亮，铺着白色床品的大床正对着窗户，旁边还有沙发和茶几。
林锋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就走到了窗边，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往外看，从这里望出去，视野极好。
“喜欢这里吗？”谢无争把行李箱拉了过来，“我特意挑的，”
林锋视线还落在窗外，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谢无争笑了笑，开始动手收拾东西，他打开行李箱，把两人的换洗衣物拿出来，放进衣柜里，又打开那两个购物袋，把零食、水果和饮料一一拿出来，摆在小茶几上。
林锋看了一会儿风景，也转过身来帮忙，他拿起一包薯片，正要找地方放，房间的门忽然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两人都停下了动作，朝门口看去。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两个人，它见没人有反应，胆子便大了起来，整个身子都挤了进来，拖着一条蓬松的长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紧跟着那只小动物，一个穿着工作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此时也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女孩说着，侧身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这是我们园区的巡查部长，叫干脆面，每天这个点都要来新住客这里报道，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偷藏好吃的。它眼神可尖了，你们的零食最好锁在柜子里。”
那只叫“干脆面”的浣熊显然没把饲养员的话放在心上，目标明确地朝着茶几走去，径直奔向那堆花花绿绿的零食。
它用两只前爪扒拉着一袋虾条，小爪子灵活地撕扯着包装袋，黑色的眼睛时不时地瞥向站在一旁的林锋和谢无争，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意味。
林锋就站在那儿看着，没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浣熊的一举一动。
谢无争看着这有趣的画面，对饲养员说：“它叫干脆面？这名字挺形象的。”
“是啊。”女孩笑着回答，走过去试图把浣熊从零食堆里抱走，“哎，干脆面，走了，这是客人的东西，不能动。”
浣熊不肯走，两只爪子还死死抱着那袋虾条。
女孩废了点力气才把它从茶几上捞起来，抱在怀里。
“真是不好意思，它就是被游客们惯坏了。你们记得把零食收到那个柜子里，”她指了指电视下方一个带锁的木柜，“它的爪子很灵活，普通的柜门拦不住它。”
“好的，谢谢提醒。”谢无争点头。
女孩抱着还在挣扎的浣熊，对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锋的视线还落在刚刚关上的门上，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来，落在谢无争脸上：“它刚才一直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帅？”
“是是是，它肯定是被我们林神的美貌吸引了。”谢无争笑着，顺手把茶几上的零食都收拢起来，抱到电视下面的木柜前，蹲下身，一样一样塞进去。
林锋靠在衣柜门上，看着他忙活，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要不，窗户给它留条缝？万一它晚上还想来呢。”
谢无争把最后一包饼干塞进柜子，转动钥匙锁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响，他对林锋说：“那可不行，万一它半夜溜进来，把你叼走了怎么办？我可舍不得。”
林锋嘴角往上弯了很小的一个弧度，声音不大，带着点儿不服气：“我才不会被叼走。”
“那我也得把门窗都锁好了。”谢无争半开玩笑半认真，“不能让别的什么东西，无论是浣熊还是别的，把你从我身边偷走。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林锋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飘向别处：“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开着车在林区里四处闲逛，白天去看望散养的梅花鹿和羊驼，晚上就回到树屋，在露台上看星星。
假期过得很快，像草原上的风，抓不住影子。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给队友带的特产回到宿舍，刚把东西放下，就到了晚饭时间。
食堂里很热闹，一队和二队的队员们都在，看见他们回来，纷纷打着招呼。
“林神！mirror！回来了啊！”
“玩得怎么样？给我们带好吃的没？”
谢无争笑着把手里提着的牛肉干和奶酪条分给大家，林锋则已经轻车熟路地去窗口打了两份饭，找了个空位坐下。
谢无争走过去，把餐盘放下，刚准备坐下，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以往最爱吵闹的东明今天格外安静，埋头吃饭，一句话不说。
而穆雪松坐在餐厅的另一头，同样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个没什么血色的下巴，他用勺子把碗里的汤搅来搅去，但一口也没喝。
其他队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偶尔有人想开个玩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林锋也发现了，他皱了皱眉，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没说话。
在低气压的情况下吃完饭，两人回到宿舍，林锋先进门，反手把门带上
谢无争开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草原上买的牛肉干和奶酪条是给队友的，已经分完了，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纪念品和两人的换洗衣物。
林锋看着他忙，过了一会儿，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烦躁：“他俩一直这样，搞得两个队现在都很尴尬。”
他没说“他俩”是谁，但谢无争知道。
谢无争把几件需要手洗的衣物拿出来，随手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才抬起头看向林锋：“所以，你觉得是谁的问题呢？”
这个问题让林锋噎了一下，他皱着眉，似乎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才给出答案：“穆雪松骗人不对，东明打人也不对。”
“嗯。”谢无争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他的话，弯下腰，继续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把一双徒步鞋拿出来，放在鞋柜旁边，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他俩都有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林锋：“你上次不还说，东明半夜跟别人打电话吗？就是那个卖茶叶的。”
林锋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
“虽然东明那个是遇上了卖茶的骗子吧，”谢无争的语气很平淡，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指责谁，“可是在雪松看来，他不同样也是被骗了吗？东明是在跟雪儿交往的情况下，跑去跟别人聊骚的，不是吗？还不止一次。”
林锋没说话了，他靠在门框上，视线落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无争把箱子里最后一点东西掏干净，那是一个在小镇上买的，手工编织的挂饰，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起身，把它挂在了窗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走到林锋面前，声音放得很轻：“感情是他俩的事，咱们别掺和。让他们自己处理，处理不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管不了，也别管。”
林锋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闷闷地说：“我就是觉得烦，啧，训练的时候应该还好，一到吃饭、休息的时候，就感觉哪儿都不对劲。”
“我知道。”谢无争轻声回应，“这些事，别人帮不上忙。”
“知道了。”林锋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谢无争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利索，把空行李箱推进衣柜底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基地里亮起的灯光。
楼下偶尔有工作人员走过，三三两两，小声地说着话。
林锋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说：“明天开始恢复训练了。”
“嗯。”谢无争翻看手机，“假期结束了。”
“赛程表出来了吗？”
“现在还没有，应该快了，这两天抽签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是些关于训练和比赛的琐事，气氛很放松。
谢无争接过毛巾帮他擦干，从正面抱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笑着低声问：“还烦吗？”
林锋摇了摇头，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腹部：“不烦了......”
谢无争笑了笑，手指插进他柔软的黑发里，轻轻地揉了揉。
“现在又有点烦了。”林锋的声音又有点闷了。
“烦什么？”谢无争在想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事。
“烦你......”林锋把脸又往他怀里埋了埋，“烦你对谁都那么好。”
谢无争满头问号，这小孩的醋劲儿，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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