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和蜜混合的液体在龙晦掌心跳动，像一颗畸形的心脏。巢丝躺在他臂弯里，呼吸时喉咙发出蜂鸣般的杂音。她的头皮几乎完全裸露，仅剩的几缕头发无意识地缠绕着龙晦蜜化的手指。
“需要...多少记忆？”龙晦声音嘶哑。夏棺方向的蓝火已经蔓延到天花板，黑烟中浮现出妹妹痛苦的面容。
巢丝用蜜化的手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上：“全部童年...或者...”她颤抖着指向龙晦胸口，“您父亲...留下的...”
龙晦扯开衬衫。蜂巢纹路已经扩散到整个胸膛，皮肤下可见金黄色的液体在蜂房状结构中流动。最中央的六边形格子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测距仪的激光点落在那个位置时，读数突然变成【龙青松 1998.11.07 23:44:44】——父亲的名字和精确到秒的死亡时间。
“他把自己...编进蜂巢了...”巢丝的复眼里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测量师...的终极计算...”
一块燃烧的沥青从天花板砸落。龙晦护着巢丝滚开，火苗舔舐到他后背时竟感觉刺骨寒冷。夏棺周围的火焰全部呈现诡异的蓝白色，明明是火却让墙面结出冰凌。
“冷火...”巢丝突然挣扎着坐起，“冬夏双棺...冷热对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龙晦顺着她复眼的视线望去，只见冬夏两棺之间的空气正在扭曲，形成一个小型龙卷风。殡仪馆的文件纸张被卷入其中，每一张都在飞行过程中变成半透明，上面浮现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混凝土搅拌车、挣扎的手、四口青铜棺材被吊车放入地基...
“记忆风暴...”巢丝用膝盖撑起身体，“能暂时稳定...死亡井...”
龙晦抓起测距仪对准旋风中心。数据显示这个微型龙卷的旋转速度正好是每分钟444转，内部温度同时存在44.4c和-4.4c两个极端。当一张图纸飞近时，他看清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四棺沉，井暂封，二十年后需逆序启，冬夏春秋】
“逆序！”龙晦大喊，“父亲说要逆序开启！”
巢丝的复眼突然全部转向同一方向。龙晦转头，看见蜂蜜构成的养蜂人黎仲站在记忆风暴边缘。这个蜂蜜幽灵正在解体，每一滴落下的蜜珠都映出不同画面——最清晰的是黎仲跪在殡仪馆地基坑里，往四口铜棺中放入蜂箱的场景。
“他不是...受害者...”巢丝的声音越来越机械化，“是下咒人...”
夏棺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蜂鸣。棺盖震动，黑色沥青状物质如喷泉般涌出，在空中凝固成无数根尖刺。龙晦扑倒巢丝的瞬间，一根黑刺擦过他锁骨下方的蜂巢纹，刮下一层皮肤。
剧痛中，龙晦看到自己蜜化的胸腔内部——蜂巢壁上刻满微缩的建筑图纸，正是父亲笔迹。最中央的蜂房里封存着一把银色钥匙，上面标着“秋”字。
“钥匙...在我身体里？”龙晦难以置信地看向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蜂卵的蜂蜜，那些卵壳上全都有“秋”字刻痕。
巢丝的状态突然恶化。她的左臂完全蜜化，皮肤透明得能看见蜂蜜在血管中流动。当她试图用这只手触碰龙晦时，指尖滴落的蜜液在空中组成一串数字：【44.4, -44.4, 0.444】
“坐标...”巢丝的声带像老旧的收音机般失真，“秋棺...”
记忆风暴突然扩大。旋风卷起满地蜂蜜，形成一条琥珀色的螺旋通道。通道那端浮现出福利院的景象——妹妹的病床已经被蜂巢覆盖，护工们像蜡像般站在原地融化，蜂蜜从他们七窍中涌出。
龙晦的手机自动亮起。倒计时显示【12:00:00】，但数字跳动速度快得异常，实际可能只剩几分钟。视频通话仍然连着，妹妹用最后力气在蜂蜜覆盖的床单上划出“哥”字。
抉择的时刻到了。
龙晦抓起巢丝剩下的几根头发，银簪，和自己吐出的蜂巢人骨。当他把这些放入记忆风暴时，三种物质融合成一把粗糙的骨刀。
“我要取出钥匙。”他将骨刀对准自己胸口的蜂巢纹，“你负责计算秋棺位置。”
巢丝的复眼闪烁。她蜜化的左臂突然折断，落在夏棺旁形成一个小型蜂巢塔，正好44.4厘米高。“活祭...替代品...”她的声音混着蜂鸣，“我的...肢体...”
骨刀刺入胸膛的疼痛超出想象。龙晦咬碎了一颗后槽牙，尝到蜂蜜和血混合的锈甜味。当他颤抖的手指从蜂巢结构中拔出那把银色钥匙时，钥匙柄上的“秋”字突然亮起蓝光。
夏棺的火焰瞬间熄灭。黑色沥青凝固成无数根细丝，连接着冬夏两棺。在这张“网”中央，浮现出一个三维坐标点——正是巢丝用断臂蜂巢指示的位置。
龙晦踉跄着爬向坐标点。钥匙在他手中发烫，烫得掌心的蜂蜜沸腾起泡。当他把钥匙插入地面时，整个殡仪馆剧烈震动，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爆裂。
地面裂开一道四十四厘米宽的口子。秋棺的青铜盖板缓缓升起，上面刻满“秋”字，每个笔画都像刀痕。棺内涌出腐烂树叶的气味，接着是无数金黄色的落叶——近看才发现那是人皮，每张都带着蜂巢纹身。
“秋棺...装的是皮...”巢丝用剩余的肢体爬过来，她的脊椎已经外露，呈现蜂巢状节段，“被剥下的...蜂亡症患者...”
落叶人皮突然全部立起，像活物般扑向巢丝。它们贴在她裸露的头皮和断肢处，形成一层新“皮肤”。更恐怖的是，这些皮上的蜂巢纹开始蠕动，像是要钻进巢丝体内。
龙晦的测距仪显示秋棺内部深度是【-∞】。当他探头查看时，在无数落叶人皮下方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张正在融化的面孔，蜂蜜从每个毛孔渗出，形成蜂巢结构。
“时间...不线性...”巢丝的新“皮肤”让她暂时恢复了些许力气，“秋棺里...有所有时间点的您...”
银色钥匙突然融化，变成水银状液体流向殡仪馆东角。龙晦的蜂巢创口剧烈疼痛，从中掉出几个完整的蜂房——每个里面都封存着微缩建筑图纸碎片。
“父亲的计算...”龙晦拼凑着这些碎片，“四棺构成四维坐标系...死亡井是第五维度...”
巢丝突然尖叫。她的新皮肤正在与本体融合，那些落叶人皮上的蜂巢纹像活物般钻进她体内。当最痛苦的一波过去后，她的左眼复眼全部变成了“秋”字形。
“秋棺...需要金祭...”她的声音现在带着金属质感，“金属...或者...骨骼...”
福利院方向的记忆通道突然收缩。龙晦看到妹妹已经被蜂巢完全覆盖，只有一只手还露在外面，食指固执地指向病房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青铜色泽的反光。
秋棺里的人皮突然全部飞向记忆通道。它们贴在通道表面，形成一层薄膜，暂时阻止了通道闭合。每张人皮都在尖叫，发出养蜂人黎仲的声音：“四时不全！蜂王不现！”
龙晦的测距仪对准东角。在钥匙水银的指引下，仪器显示出东墙内部有个4.44厘米厚的夹层。当他用骨刀撬开墙板时，里面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那是腐败二十年的蜂蜜，其中浸泡着四把手术刀，刀柄分别刻着“剥”、“刮”、“削”、“剔”。
“金祭...”巢丝盯着手术刀，“黎仲的工具...他用来...”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秋棺的青铜盖板完全打开，露出底部——那里不是棺底，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布满蜂巢状的凹坑，每个坑里都嵌着半融化的牙齿。
龙晦的手机突然黑屏。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妹妹病房角落的青铜反光扩大成一扇门——正是春棺的位置。而视频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帧，是妹妹被蜂蜜覆盖的手比出“四”的手势。
“四棺全开...死亡井现...”巢丝用新获得的“秋”之眼看向龙晦，“您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时间...到了...”
骨刀在龙晦手中突然变红发热。刀面上浮现出父亲最后的信息：【儿，四棺是锁也是钥，你的测量是最后的计算】
殡仪馆的灯光全部熄灭。唯有四棺位置亮着不同颜色的微光：冬蓝、夏红、秋金、春绿。在这诡异的照明下，龙晦看到自己吐出的所有蜂巢人骨正在地面自动组装，形成一副完整的人类骨架——大小正好是4.44米高。
当骨架的指骨指向春棺方向时，龙晦明白了最后一步。
“不是要封印死亡井...”他看向巢丝，“是要完成父亲未完成的测量。”
巢丝的“秋”之眼流下金属泪滴：“那就需要...四时俱全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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