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蜂蜜的恶臭灌入鼻腔的瞬间，龙晦意识到自己正在呕吐。但吐出来的不是胃液，而是粘稠的金黄色液体——它们在瓷砖地面蠕动，形成微型蜂巢结构。
“别看。”巢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次时空穿越会刺激蜜化加速。”
龙晦撑起身体，发现他们跪在1998年的殡仪馆走廊里。绿色墙裙上贴着褪色的“安全生产”标语，日光灯管不时闪烁，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最诡异的是，所有门玻璃后面都晃动着琥珀色的光，像是每间房里都点着蜜蜡蜡烛。
巢丝的状态更糟。她的头发像被无形火焰灼烧般缩短到耳际，露出后颈上完全显现的蜂巢纹身——现在能看清那些六边形小格子里都刻着微缩人名。她颤抖的手指间缠绕着一缕灰白发丝，正是镜中见过的“母亲往生绳”。
“您...是谁？”巢丝突然抬头，瞳孔涣散，“我在做什么？”
龙晦心脏骤缩。他抓住巢丝手腕，发现那些缠绕的往生绳正在溶解，像冰棱般化成血色液体渗入她的皮肤。
“巢丝，看着我。我们是来调查蜂亡症的。”
“蜂...亡症？”巢丝机械地重复，眼神逐渐聚焦，“1998年11月7日，殡仪馆七名员工同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向走廊尽头。
一具尸体正从拐角处拖行而过。那是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的腹部像蜂巢般布满孔洞，金黄色的蜂蜜从每个小孔中汩汩流出，在地面拖出粘稠的痕迹。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球在眼眶里融化，变成液态滴落，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凝固成琥珀球，里面封印着微型蜂尸。
龙晦的测距仪突然自动开机，激光点落在那具尸体上，屏幕显示【3.33m】——但尸体实际距离他们至少十米。这个异常数字让他意识到，仪器正在测量的是“另一个维度”的距离。
“时空重叠点。”他拽着巢丝跟上尸体，“跟着蜜化最严重的受害者能找到源头。”
他们蹑手蹑脚地尾随。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细密水珠，但触碰发现是蜂蜜。龙晦的拇指已经完全蜜化，现在食指也开始失去知觉。当他第三次咳嗽时，掌心里多了几粒正在孵化的蜂卵。
尸体停在一扇标有“消毒间”的铁门前。门缝下溢出的蜂蜜已经凝固成钟乳石状的琥珀柱。门内传来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像是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
巢丝突然抱住头蹲下：“我来过这里...母亲把我塞进更衣柜...他们在融化...”她的断发像有生命般刺入门锁，铁门吱呀开启。
热浪夹杂着腐臭扑面而来。消毒间中央摆着一具已经开始蜜化的尸体——是个穿蓝色工装的老者，他的胸腔像花朵般绽开，露出里面完全蜂巢化的内脏。七名穿着殡仪馆制服的员工围着尸体，他们有的在呕吐蜂蜜，有的已经部分蜜化，最严重的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双臂已经变成透明蜂巢，能看到蜂蜜在其中流动。
“养蜂人黎仲。”巢丝梦呓般低语，“他带着四箱蜜蜂来殡仪馆应聘...被活埋在混凝土里...”
龙晦的测距仪疯狂闪烁，显示【-4.44m】。他看向养蜂人尸体下方，发现那块地砖正在脉动，像是有心脏在混凝土深处跳动。
消毒间突然剧烈震动。1998年的场景开始褪色，现代殡仪馆的装潢如透明图层般浮现。在时空交错的瞬间，龙晦看到养蜂人的尸体下方确实有个方形痕迹——正是死亡井的位置。
“锚点！”他扑向前，测距仪对准那块地砖。数字跳动到【0.00】时，整个场景像被击碎的镜子般爆裂。
龙晦坠入虚空。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掠过：父亲在深夜测量殡仪馆地基；混凝土搅拌车倾倒时里面伸出的手；四口青铜棺材被埋入地基四角；年幼的巢丝被母亲用发绳绑在通风管道里...
“龙先生！”
巢丝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他们躺在现代殡仪馆的消毒间里，四周是崭新的不锈钢设备。但地面上残留着诡异的琥珀色污渍，组成一个完美的正方形。
龙晦的咳嗽突然加剧。他蜷缩着吐出一团黏稠物——那是个拇指大小的完整蜂巢，每个巢房里都有一颗人类牙齿。
巢丝的状态更令人担忧。她的头发只剩板寸长度，头皮上布满渗血的发根。最可怕的是，她正用银簪在手臂上刻字，伤口渗出的是蜂蜜而非血液。
“记忆...在流失...”她颤抖着展示手臂上歪斜的字迹【找四铜棺】，“您父亲...留下...”
消毒间的灯突然变成暗红色。通风口传来指甲刮擦声，接着是蜂群涌动的轰鸣。龙晦的测距仪自动对准四个墙角，每个读数都不同：【春 22.2c】【夏 44.4c】【秋 -22.2c】【冬 0.0c】
“四时之棺...”巢丝突然挺直身体，她的声音混入了另一个苍老的女声，“地基四角，镇四季亡魂。”
龙晦的手机突然震动。福利院发来的照片上，妹妹的枕边出现了微型蜂巢，而她耳道里渗出的蜂蜜在床单上画出了模糊的“救”字。
通风口的栅栏砰然脱落。黑压压的蜂群涌出，却在接近龙晦时突然转向，全部扑向巢丝。它们不是真正的蜜蜂，而是由凝固蜂蜜组成的仿生体，每只腹部都嵌着半颗人类臼齿。
巢丝没有躲避。她任由蜂群覆盖全身，从伤口处扯下最后几根头发编织成绳。当蜜蜂钻入她的鼻孔和耳道时，那些发绳突然燃烧起来，在空中组成一个立体建筑模型——殡仪馆的剖面图，清晰标注着四口棺材的位置。
“黎明前...”巢丝的声音越来越弱，“必须挖出冬季棺...打断蜜化链...”
龙晦接住昏倒的巢丝时，发现她的体重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骨骼已经部分蜜化。更可怕的是，她的左眼完全变成了琥珀色，瞳孔里映出的不是龙晦的脸，而是一个正在融化的养蜂人。
消毒间的地面开始渗出蜂蜜。那些粘稠液体组成箭头，指向北方墙角。龙晦的测距仪显示那里温度正在急剧下降，瓷砖表面结出霜花，形成“冬”字。
“撑住。”他抱起巢丝冲向工具间，“我们去找撬棍。”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每个阴影处都站着模糊的人形，它们没有脸，只有不断滴落蜂蜜的孔洞。龙晦的测距仪显示这些幻影的读数都是【-4.44】，仿佛死亡井在空间中的无数投影。
工具间的锁已经被蜂蜜锈蚀。龙晦踹开门时，迎面撞上一面全身镜——镜中的他胸口透明，能看到心脏正在被蜂巢侵蚀。而镜面反射的工具间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本落满灰尘的工程日志，封面上是他父亲的签名。
巢丝在他臂弯里抽搐。她的呼吸中带着蜂蜜的甜腥味，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液体流动。当龙晦伸手去拿日志时，整面镜子突然浮现裂纹，裂缝中渗出二十年前的血。
“时间...不多了...”巢丝用蜜化的手指抓住龙晦衣领，“每个冬季棺...都有一条往生绳...”
工具间外传来混凝土碎裂的巨响。伴随着四声钟响，整座殡仪馆开始向死亡井倾斜。龙晦抓牢日志和撬棍，抱紧巢丝冲向北方墙角——那里的地面已经龟裂，露出下方泛着青铜冷光的棺盖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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