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柜的蜂鸣声刺破餐桌上的寂静，唐真捏着筷子末端，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对面薛盟正用汤匙舀着西湖牛肉羹，瓷勺碰撞碗壁的脆响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真今天碗洗得格外干净啊。"；王莉突然开口，指甲油刮过玻璃杯沿发出刺耳声响，"；连水槽边角都擦得发亮。"；
唐真筷子一顿。半小时前她特意选了离厨房最近的座位，本打算借口收拾餐具避开客厅里的对话。此刻塑料餐垫下的腿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起身。
"；阿姨说笑，我就随手擦了擦。"；她垂眼盯着转盘上的清炒芥蓝，叶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鲜绿——王莉总爱用碱面水焯菜，说是能保留色泽。
薛盟突然放下汤匙，瓷勺在骨瓷碗上磕出清脆的响："；唐警官这么勤快，不如把客厅地板也擦了吧？上回聚会留下的红酒渍……"；他尾音上扬，目光掠过唐真制服领口露出的半截银链。
王莉嗔怪地拍了下儿子手背："；说什么胡话，小真刚下班哪能让她干活。"；转脸却对唐真笑得殷切，"；不过你们警务处最近不忙吧？留下来陪阿姨说说话？"；
唐真喉头发紧。三天前薛盟突然出现在她辖区，以"；探望母亲闺蜜"；的名义住进王莉家。这位江陵市来的转学生浑身带着刺，每次对视都让她想起警校实战训练时面对的模拟劫匪。
"；食不言寝不语。"；白华辰突然插话，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按住紫砂壶盖，"；盟小子，给你爸带的武夷岩茶该受潮了。"；
薛盟挑眉，从运动服内袋摸出包茶叶递过去。唐真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几点蓝墨水，像是钢笔漏液留下的痕迹。警务直觉让她联想到上周三证物科收到的匿名举报信，信纸边缘同样染着这种靛蓝墨迹。
白华辰引着薛盟走向阳台茶室时，唐真借口倒水跟出两步。老槐树荫下，薛盟正俯身嗅闻紫砂壶嘴溢出的茶香，后颈晒痕与冷白肤色形成鲜明分界。
"；江陵二中校庆论文的事，"；白华辰斟茶的手稳如磐石，"；你父亲对旧城改造什么看法？"；
薛盟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汤在青瓷盏里荡起涟漪："；白爷爷说笑了，我就是个学生。"；他喝干茶水，喉结滚动时带起一片阴影，"；不过听说这次整改要动到南郊化工厂？"；
唐真后背贴着客厅雕花玻璃门，凉意渗进制服衬衫。化工厂爆炸案去年结案时她就觉得蹊跷——300公斤硝酸铵凭空消失，卷宗里却只有运输车自燃的结论。
"；南唐市那件案子更蹊跷。"；白华辰突然转向唐真，茶桌倒影在他镜片上晃动，"；40人火拼死32个，报告说全是钝器伤。小唐你说，黑帮械斗会不用刀枪？"；
唐真手指抚过腰间配枪，枪套皮革被汗渍浸得发潮。上周她调阅案卷时，确实发现所有死者伤口照片都被打了马赛克，法医报告用词模棱两可。
薛盟突然轻笑："；白爷爷也关心起市井新闻了？"；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锁屏照片是江陵长江大桥，"；我爸说最近桥体检测数据……"；
玻璃门吱呀作响，王莉端着果盘过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她插了块哈密瓜塞进薛盟嘴里，"；小真没拿你当外人，连警察机密都敢讨论。"；
唐真瞥见薛盟咀嚼时滚动的腮帮，突然想起证物科那封举报信里提到的"；化工园地下排污"；，字迹和南唐市案卷上的批注笔迹莫名相似。
"；唐警官要送我？"；薛盟按亮电梯下行键，运动鞋带松松垮垮地垂着。他比唐真高半头，阴影完全笼罩住她头顶警帽的国徽。
"；顺路巡逻。"；唐真按住警用对讲机，金属外壳硌着掌心。电梯镜面映出薛盟似笑非笑的脸，她突然意识到对方在模仿自己摸枪的姿势。
"；别自作多情。"；薛盟突然贴近，薄荷味混着淡淡硝烟气息扑面而来，"；你以为我想被王莉阿姨塞过来？"；他压低声音，温热气息拂过唐真耳垂，"；还是说……你其实期待发生点什么？"；
电梯"；叮"；地停在地下二层，唐真反手扣住薛盟手腕。少年肌肉在制服袖口下绷紧，脉搏跳动频率却异常平稳。警校格斗课上教官说过，真正危险的人心跳不会乱。
"；放手。"；她亮出警官证，金属链条在寂静中发出脆响。薛盟顺从地松开手，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茧子："；唐警官这么紧张，该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停车场白炽灯在薛盟镜片上炸开光斑，他突然指向角落："；我后备箱有给你带的礼物。"；没等唐真拒绝，他掏出车钥匙摁了解锁键。
黑色越野车尾灯在昏暗车库亮如兽瞳，唐真摸到腰间催泪喷雾。三天前她查过这辆车的档案——登记在薛康健助理名下，去年有三次超速免于处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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