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朝香宫殿下难道看不到这里的危局吗？！”
稻叶四郎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焦躁地踱步。
他已经数次向方面军司令部发出增援请求，希望邻近的金泽、奈良两个联队能够迅速靠拢，分担压力，甚至发动反击。
然而，发出的电报如石沉大海，朝香宫鸠彦亲王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第六师团的死活与他无关。
这种被无视的屈辱感，几乎和熊本联队惨败的耻辱感一样强烈。
稻叶四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方向。
从国府火车站方向进攻的鹿儿岛联队，由重田重德大佐指挥，那是他手中仅剩还算完整的机动力量了。
或许重田君能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至少能挽回一些颜面，牵制住一部分支那军，为后续的反扑创造机会。
就在他焦急等待消息时，一名参谋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将军！重田大佐急电！”
稻叶四郎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果然，参谋带来的消息，如同另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鹿儿岛联队…在中山东路遭遇支那军第367团伏击…损失…损失惨重！”
“纳尼？！”稻叶四郎的声音嘶哑变形。
参谋嘴唇哆嗦着，补充道：“重田大佐报告，他们出击了两个半大队…现在…现在撤回来的…不足半个大队…”
“联队配属的战车中队…全完了！速射炮中队…也完了！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轰隆！
稻叶四郎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观察镜支架，才勉强站稳。
怎么可能？！
鹿儿岛联队装备精良兵力充足，怎么会在中山东路遭到如此惨败？
那里的支那军，不应该已经被皇军的炮火和飞机炸得溃不成军了吗？
他们哪来的胆子和力量设伏？
367团？
他们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部队？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困惑，如同毒蛇般啃噬着稻叶四郎的心脏。
指挥部内，其他的日军高级军官，如参谋长坂井德太郎少将、步兵团长牛岛满少将，以及刚刚逃回来的重田重德大佐，脸上也都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他们同样无法理解，这场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夜间突袭，为何会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支那军的战斗力，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如此强悍狡猾，且韧性十足。
就在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弥漫着绝望和困惑的气氛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打破了沉寂。
“报告将军！方面军司令部命令！”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朝香宫殿下令：第六师团师团长稻叶四郎中将、参谋长坂井德太郎少将、步兵团长牛岛满少将、第四十五联队长重田重德大佐，即刻前往淳化镇方面军临时指挥部，参加紧急军事会议，检讨战败原因！”
稻叶四郎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战败检讨会？
这分明是追责！
朝香宫鸠彦这是要拿他们当替罪羊，来掩盖他指挥上的无能！
但他不敢违抗命令。
军令如山，即使明知前方等待着的是严厉的斥责和惩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走吧。”
稻叶四郎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一行人沉默着离开了指挥部，踏上了前往淳化镇的道路。
夜风呼啸，吹散了战场上的硝烟，却吹不散笼罩在日军头顶上的阴霾。
在他们身后，新街口和中山东路方向，隐隐传来支那军队的欢呼声，如同胜利的凯歌，狠狠地刺痛着每一个日本士兵的耳膜。
耻辱，困惑，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命运。
新街口战场枪声早已平息，只剩下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到处都是倒毙的日军尸体和散落的武器弹药。
367团的战士们，在一些自发汇拢过来的友军溃兵帮助下，正兴奋而紧张地打扫着战场。
缴获的日式装备堆积如山，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掷弹筒，甚至还有几门被遗弃的九二式步兵炮。
战士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手脚麻利地收集着战利品，救治着受伤的战友。
李云霄站在一处还算完好的街垒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
他的军装沾满了尘土和硝烟，脸上却带着一种运筹帷幄后的平静。
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辆侧翻在弹坑旁的日军卡车吸引。
那是一辆经过改装的卡车，车厢侧面喷涂着几个显眼的白色字母。
NhK！
“李团长，那是什么车？”
孙风桦顺着李云霄的目光望去，好奇地问道。
李云霄微微眯起眼睛，解释道：“NhK，是日本放送协会的缩写，相当于他们的国家广播电台。”
他顿了顿，推测道：“看这改装的模样，八成是他们的战场直播车或者新闻采访车。”
“广播电台的车？”孙风桦有些惊讶。
“小鬼子打仗还带着这玩意儿？”
李云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概是想向国内炫耀他们的赫赫战功吧，可惜这次他们失算了。”
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据说NhK有个随军女播音员，挺有名的。”
孙风桦一拍大腿：“哦！团座说的是那个女鬼子啊！抓到了！不过不是我们抓的，我的老连长逮住的，叫…叫老丘！”
“老丘？”李云霄眉头微挑。
“对！就是他！”
孙风桦立刻朝着不远处喊道：“老丘！老丘！过来一下！”
很快，一个身材健硕面容刚毅，但穿着一身破烂士兵服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他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看不清本来面目，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股不属于普通士兵的沉稳和锐气。
汉子走到跟前，对着孙风桦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孙连长，你找我？”
李云霄仔细打量着这个老丘，目光与对方交汇的刹那，心中猛地一动。
这个人的眼神和气质……太熟悉了！
总座高见？
记忆深处，一个桀骜不驯才华横溢，却又刚愎自用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没错，就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参谋长。
邱雨庵！
李云霄心中掀起波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记得很清楚，这位邱参谋长可是个出了名的军事奇才。
但也以脾气火爆、性格孤傲着称，在教导总队是响当当的人物。
没想到堂堂教导总队参谋长，竟然落魄至此，还化名老丘混迹在溃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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