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闻言大怒，厉声斥道：“这哪是什么功亏一篑，而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本官真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然如此狠毒，视人命如草芥！
若不将你们这些亡命之徒绳之以法，本官如何向长安城百万老百姓交代！”
说着，令人将温老头绑了，押往京兆府。
李浚见方洲和法曹参军押着人犯回来，大喜过望，待方洲禀报过大致情形后，当即升堂审理。
“下跪何人？”李浚大声喝道。
“草民温大良。”温老头从容答道。
“所犯何事？”李浚又问。
于是，温大良将方才所说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本府问你，你的上峰是谁？同伙都有哪些人？”李浚喝问道。
“大人，草民的上峰就是温崇武，现在他已经死了。”温大良说道。
“温大良上面是谁？速速招来！”李浚又问。
“大人，草民不知道。我们追光者都是一级管一级。”温大良回答。
“你的同伙呢？”李浚继续问。
“大人，草民没有同伙，就七八只狗。”温大良说道。
“你不是副堂主吗？”李浚觉得很奇怪。
“大人，追光者被镇压了十几年，原来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联系不上了。草民所在的第三堂，就只剩下温崇武和草民两个光杆司令。现在，第三堂已经没了。”温大良说着，竟然大笑了起来。
“肃静，这是公堂！”方洲厉声斥道。温大良这才安静了下来。
“温大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浚问道。
“大人，没有了，该认的罪草民都认，反正草民就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温大良垂头说道，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这案子破得太过容易，李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仔细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漏，于是就让温大良签供画押。
随后，他拿着温大良的口供，急匆匆来到政事堂。他本想先去刑部，但考虑到刑部侍郎颜真卿目前正在城南守城，整个刑部都差不多搬到城墙上去了，干脆直接来政事堂。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韦见素和房琯早已离去，只有裴冕还在处理政务。
“卑职参见裴相。”见到裴冕，李浚行了个礼。
“李府尹，你来了？案件有眉目了吗？”裴冕抬起头来，问道。
“裴相，真凶已经抓获。”李浚说着，将口供递了上去。
裴冕接过口供一看，吃了一惊，问道：“这温大良乃追光者成员？”
李浚点了点头。
“怪不得当年都说，追光者是李林甫暗中扶持的杀手组织，果然如此！老夫没想到，这群败类竟然勾搭上了安禄山这个叛贼！”裴冕十分气愤地说。
“谁说不是呢！听到这话，卑职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追光者余孽竟然沉渣泛起。”李浚附和道。
“李府尹，这口供中还有几个疑点。”裴冕将供词递还李浚，站起身来说道，“其一，这追光者组织当年被韦坚打击后，说是分散隐姓埋名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又是如何重新集结、联络起来的呢？
温大良只说去年年底上峰派人联系重建组织，那这个上峰到底是何方神圣，来自何处，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准确找到他们这些分散多年的旧成员的呢？
这一点在口供里含糊不清。而且，就凭他和温氏父子，能在长安城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若不将这一点弄清楚，后面那些隐藏得更深的人便会继续为非作歹。”
裴冕走了几步，又说道：“其二，根据温大良的说法，因为温崇武不同意按计划在西市作案，于是两人起了争执，他便起了杀心。仅仅因为这点分歧就痛下杀手，怎么说得过去？
再者，温大良说，追光者都是单线联系，他杀了温崇武之后，又该如何跟上封去的联系呢？我们不妨设想一下，这会不会是他们之间的一次内讧呢？
比如，他们的上封对温崇武不满意，想借机除掉温崇武，让温大良取而代之，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
李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裴冕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折回来，继续说道：“其三，刘家老二怎么正好就出现在温家附近呢？温家大门没关吗？他是怎么进去的呢？或者说，温大良是怎么发现他的呢？
温大良穿戴上刘家老二的衣服和斗笠，难道只是临时起意吗？会不会是他早就策划好了的呢？”
李浚又点了点头。
裴冕接着说道：“最后一点，我们刚一查案，案子很快就破了，虽然不可否认你们京兆府办事效率很高，但这案子破得太过顺利，你不觉得蹊跷吗？
就在叛军即将攻打长安的当口，案子就发生了，然后两三个时辰之内就破案了。你想想，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抛出温大良这颗棋子，让我们以为抓住了真凶，实则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让他们暗中继续为叛军攻城做准备，或者实施其他阴谋呢？”
听了裴冕这一番分析，李浚不禁后背一阵发凉，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在心中暗忖道：本以为这案子算是尘埃落定了，没想到竟是漏洞百出！这下，裴相可要将我们京兆府看扁了。自己之前怎就如此大意了呢？这追光者的事远不是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真是不应该！
他赶忙说道：“裴相所言极是，卑职此前只想着尽快破案，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却未曾这般细细思量。如今看来，这案子背后的水着实太深了。”
裴冕微微皱眉，手抚胡须，心中想道：这追光者组织重现江湖，时间真是赶得巧，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们时间。若不能尽快查明真相，揪出城中潜伏的杀手，必然会与城外的叛军里应外合。如此，长安危矣！
他沉声说道：“李府尹，如今局势危急，容不得半点差池。这温大良虽已认罪画押，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结案了。
你且回去，再审温大良，重新勘查各个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尤其是这些潜伏在城中的杀手，必须要尽快揪出来。叛军明天就要打到长安城下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老夫不管你京兆府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明日早朝之前，老夫必须看到结果！”
“是，裴相，卑职这就回去再审！”李浚领命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赶回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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