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闻言，心中一喜。
他虽仅仅是军器监丞，很少有机会参与朝政，但耳朵里也听得到天子亲政以来的若干举措，而眼前这位顾襄顾大人，便是天子倚重的近臣。
若是能和他搭上关系，说不定将来还能加官晋爵，军器监主官这个位置可比监丞的油水大多了。
“大人既然有此雅兴，下官自当奉陪！”
白胜走近一步，陪笑道，“县城之中有仙乐楼，在建康城也是知名的，不仅有好酒，还有一流的歌姬，这才配得上大人的身份。”
“哦，如此甚好。”顾襄点头微笑，眼光瞥过邓闲，见他神情虽然不变，眼神却变得阴冷起来。
也许在他眼中看来，这一次来的什么采风使，与之前的那些并无二致，无非是走马观花，顺便捞些油水，枉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仅仅你我，二人难免不够尽兴！”
顾襄一指邓闲，说道，“邓闲做事老练，是火油坊的关键人物，又与你沾亲，算不得外人，同往如何？”
他的这个建议出乎意料！
邓闲不过区区书吏，并无品级，按规矩是没法与上官同桌饮酒的。
“顾大人，白大人，小人自知身份卑微，岂敢同席！”
顾襄闻言，故意将脸一板，说道：“本官只是看重你才干，想要与你喝一杯，难道你竟不识抬举？”
“白大人，你们军器监中之人都是如此吗？”
他终究是天使的身份，摆出这个架子来，就连白胜也不得不连忙解释：“邓闲为人胆小，只是惊惧于大人之威而已，并无他意。”
“这样吧，让他在门外伺候，大人心情好时，便让他过来敬一杯酒，如何？”
顾襄这才放缓脸色，点了点头，说道：“本官的那些侍卫，也要安排好！”
“大人放心，随您前来的五人另开一席，会让他们吃好喝好！”
仙乐楼特有的神仙醉酒香扑鼻，入口绵密，对于好酒之人来说，实在如同天上的琼浆一般，就连饮惯好酒的顾襄也是眉峰一挑，脱口赞道：“好，好，好！”
得到上官的赞许，白胜也颇为得意，便笑着说道：“大人是从京师里的贵官，还能看得上小地方的酒，实在难得，一定要多饮几杯！”
他一边劝酒，一边冲着门外叱喝道：“等了这么久，歌舞怎么还没来呢？”
今晚他们所在的便是仙乐楼最高处的唯一包厢，不仅装饰精美、富丽堂皇，每一件餐具是官窑的瓷器，每一把椅子都以檀木所制，而且极为宽敞，甚至配有舞台。
顾襄举杯之际，看白胜熟练的招呼，便知他必定是这里的常客，但就凭他每年一二百两的俸禄，难道就能应付此处的花销？
“来了，来了，白大人，还有这位大人久等了！”
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推开门，人未到而浓烈的香粉之气便扑面而来，“白大人啊，您是贵人事多，难得照顾我们的生意了！”
“这位大人相貌堂堂，必定是朝廷柱石，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能来我们小小的仙乐楼，实在是荣幸之至！”
她是仙乐楼的老板肖媚娘，接待过不少贵宾，眼光自然毒得很，只要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白胜小心翼翼的陪同，笑容谄媚，便知道这位大人的身份远在其之上。
而建康城的高官们她多半见过，如此年轻、如此身份，却又面生，多半便是朝廷上的官员。
“肖老板，既然知道我这次陪的是贵客，怎么歌舞上的这么慢？”
白胜见顾襄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知道他不愿意暴露身份，便笑着催促道，“若是还不来，大人就要拂袖而去了！”
“岂敢，岂敢！大人勿怪，实在是为了让大人舒心，需要精心设计、装扮，小青也要先开个嗓才行啊。”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酒杯，自罚了三杯。
就在此时，丝竹响起，环佩之声清脆悦耳，一位戴着鎏金面纱的少女抱着白玉琵琶款款而来，轻纱红罗绡，脚步轻盈，足底生莲，双眸顾盼之间，自有千种风情。
“贵客远来，小青无以为报，一曲金玉满堂聊表心意，祝两位大人青云直上、公侯万代！”
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婉转，千回百转，每一字每一句便如同说到人的心坎上，有种酥酥软软的感觉。
肖媚娘见状，识趣的悄然退下。
“大人，这就是仙乐楼的台柱子小青，可称色艺双绝！小曲自然唱得好，但来自西域的琵琶舞更是一绝！”
顾襄原本只是将饮酒当成个由头，想要找机会与邓闲多谈几句，但此刻却也被小青的表演所摄，不由拊掌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见顾襄满意，白胜心领神会，连忙吩咐小青多多展示，一连唱了三首，又舞了一回，令人叹为观止。
“大人是否要小青姑娘过来陪你喝一杯？若是有意，下官还能安排…”白胜凑到顾襄耳边，小声说道。
顾襄终究是血气方刚，在美酒佳人面前，难免心神悸摇。
但他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摇头道：“尽兴即可！我看小青姑娘也已经气息不稳了，还是下去休息吧。”
以白胜的身份，小青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见到这位上官如此大发慈悲，心中也颇为感激，于是盈盈下拜道：
“两位大人请多饮几杯，容小青先行告退！”
她轻轻推开门，瞥见门口侍立的邓闲，眼波流转，却并未说一句话。
两人又饮了几杯，顾襄踉跄着站起身来，说道：“白大人，本官想要避席更衣。”
白胜正要起身搀扶，却被他按住了，声音含糊的说道：“休动，休动，看好桌上的酒！本官去去就来，让门口的邓闲引我前去便可。”
“邓闲，速速陪大人更衣！”
白胜也就没有再坚持，随着他一声大喝，邓闲便应声而起，扶着步履踉跄的顾襄往西北角的茅房而去。
这是仅供贵宾使用的茅房，里面不仅甚为洁净，还点着熏香，备有手巾、漱口水、软椅，可谓一应俱全。
邓闲将他带到门口，躬身道：“大人自便，小人在门口等候吩咐。”
正要转身，身体一歪，冷不防被顾襄一把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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