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对门外的丫鬟说道：“苏景宁今天在干什么？”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小姐等等，奴婢去问问。”小丫鬟脆生生地应道，脚步匆匆地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听府里人说，大小姐一早就出门了。”
苏婉缩了缩身子，像是被冷风侵袭，吩咐道：“她回来的时候禀报我一声。”
“是，小姐。”小丫鬟退下，房间里又只剩下苏婉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此时的苏景宁，正坐着一顶小轿，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上，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佛堂。
这座佛堂虽规模不大，却在青山绿树的环绕下，透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周围静谧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佛堂内，一位女子身姿挺拔，脊背如松，正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木鱼。
苏景宁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佛堂内的一切，最后落在女子的背影上。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复杂情绪：“娘亲......”
木鱼声戛然而止，整个佛堂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不过女子并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执拗，佛菩萨在上，竟也不叩拜两下以示恭敬。”
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却也透着母亲对女儿特有的温柔。
“娘亲你倒是日日恭敬了，可你得到什么了？”苏景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与不解，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在这佛堂里度过这么多年。
女子没有回答，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亦不再理她。
“娘亲，你该回府了，那三个女孩......”苏景宁试图打破这沉默，提及了当年的事情。
“我知道。”女子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我知道那三个女孩的来历，我一早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苏景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接下来的话打断。
“宁儿，我知道你父亲从未负我，你恐怕很想知道，既然如此，为何我还要斩断红尘搬来这佛堂，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说给你听听了。”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我与你父亲一见钟情，他发誓除了我不会有别的女人，为此成就了一段佳话，可是以你父亲的身份地位，想要一生只娶一个女子，是何其艰难。
我们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然而现实，远比想象，要复杂得多。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宗族长辈，想给你父亲纳妾的人数不胜数，他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一再地拒绝，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至此，我终于明白，我于他而言，非但没有助益，反而会成为拖累羁绊。”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平复情绪，继续说道：“当年先帝驾崩之际，当今皇帝遣太后和皇后将我和你哥哥囚禁在宫中，以此来威胁你父亲效忠新皇。
我相信，若是你父亲孑然一身，他定会豁出性命，也要还天下个清明坦荡，可惜，他不是一个人，他有致命的弱点。
他的弱点是我和你哥哥，所以哪怕背负背信弃义之名，他也终究还是做了有违心意之事。
孩子，爱，可以是很多种，未必就一定要长相厮守，如果能付出自己保护对方，也是爱的一种。”
苏景宁一脸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觉得自己对父亲的影响太大，你不希望他有软肋，就借着苏婉她们的事情来到这，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她的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无法理解母亲的这种做法。
女子坦然地说：“虽然不能相见，但我知他平安，便足矣。”
苏景宁无法理解，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人生短短数十年，既然爱，为什么不去争取？用这种方式在这躲着，你觉得你开心吗？你觉得父亲开心吗？
爱，就是一起生，一起死，只要抓着对方的手，碧落苍穹还是无间地狱有什么关系？”
“孩子，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你的性格不像我，所以你不会理解我，也许等你经历过更多的事情之后，会有一丝感悟吧。”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苏景宁毫不留情地说：“我不想要这种感悟，我对你的印象也不那么深刻，你怎么想、怎么选择，于我而言也不那么重要，可是你想过哥哥吗？
本来父亲就对他严苛，而他也从未在你这感受过什么温情，你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在风雨中艰难成长，又是怎样一步步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你难道丝毫不曾关心在意？
他日他娶妻生子、建功立业时，没有你的见证，他不遗憾吗？你没有享受到儿孙绕膝、家庭祥和之乐趣，你不后悔吗？”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母亲的心。
女子的身子明显开始颤抖，眼中也终于划下了泪水。
苏景宁继续说道：“朝堂凶险，世家的起与落，有的时候不过转瞬的事情，如今哥哥远在边关奋勇杀敌，战场是什么样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再往大了说，
若是有朝一日，苏家大厦倾颓，你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你会不会后悔错过的这些时光？”
娘亲紧攥着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关咬得死死的，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着。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宁儿，你知道苏家的秘密吗？”
“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中多一点。”苏景宁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明白，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
苏景宁陷入了沉默，她心里清楚，苏家藏有遗诏这件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只要稍有风声走漏，苏家必将惹上数不尽的麻烦
前世苏家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大概率就是因为皇上察觉到了遗诏的存在。
至于苏莫风为何没有在先帝殡天之时拿出遗诏，今日从娘亲口中，她算是知晓了些许缘由。
原来，当今皇上曾以她娘亲和哥哥的性命相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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