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一共十五份检测结果，吴为一份一份地看了过去。
已经完成检测的博士研究生们全都紧张地看着吴为，能是被钱忠阳亲自挑选，都知晓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如果能够被挑中，也是幸事一件。
到了博士这个阶段，其实就业面已经非常窄了。
吴为提的要求比较简单，最好是江东省的生源，这样去通州也就没有什么包袱，毕竟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了。
“5号，7号和11号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谢谢你们。”
吴为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宣告了第一轮的候选人名单，而另外的十多人则直接被淘汰了。
只有三个人的结果是准确的，这一点让吴为有些意外，他还是高估了这帮博士们的动手能力。
站在吴为身后的钱忠阳脸色铁青，刚刚他还是拍了胸脯保证的，结果却是这样，如何不让他难堪。
还好留下了三个人，总算没全军覆没。
“你们刚刚的评定级别都给了统一的5A，判定依据也都是合理的，那你们应该也能判定出具体的产地喽。”
吴为的问题有些刁钻，因为正常评定之时都会标注样品是哪里出产的，但是他这次带来的生丝，只要求检验品级，并没有说明产地。
没有了产地，就失去了品级鉴定的第一条参考，因为如果产地是明确的，品级就相当于已经稳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
这就是吴为真正的目的，直接加大了检测难度。
好山好水出好桑，好桑好蚕出好丝。
5号的女生率先开口：“吴先生，我判断这生丝的产地应该江南一带，那里的水土条件与刚刚检测出来的丝质极为相似。”
吴为摇头道：“范围太广了，还能更精准些么？”
女生默默地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7号的男生紧接着说道：“我认为是江州。江州郊外的梨山有着独特的养蚕环境，产出的生丝品质很接近刚刚的样品。”
吴为也摇摇头：“很接近了，但可惜的是，你的答案也不对。”
两个人都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11号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沉思片刻后道：“我觉得更像是桐州市郊的一些老蚕户产出的，那儿的农户传承古老的养蚕法，又有着绝佳的自然环境。都说桐州的丝好，但是也不尽然，即使是桐州本地，也有四山六水八地的说法。”
“哦，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四山六水八地？”吴为听后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所谓八四山六水八地，乃是古桐州境内的适合养桑和出丝的地方，这些地方水土适宜，气候温和，能产出最好的桑叶以及顶级的生丝，所以在古代往往会成为贡丝的主要产地。”
11号的男生有些紧张，但是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时，就反而流利了很多。
“你说的没错，刚刚的生丝是桐州的特产，名曰八钱丝。有人能告诉我八钱丝跟普通生丝的差别吗？”吴为继续提问道。
5号的女生率先开口道：“一般的丝只能吊起三四颗铜钱，是过去用来检测丝的韧性和强度的一个办法。而真正极品的丝，可以吊起八颗铜钱，所以叫做八钱丝。”
而11号的男生则补充道：“八钱丝的特点在于，细、圆、匀、坚、白、净、柔、韧。不仅是它最为显着的韧性，而是它所有的基本特征都达到了很高的标准。”
“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听好了。”吴为正色道。
三个人都齐齐看向了吴为，等待着最后的考验。
“一个老农送来了50公斤的生丝做检测，希望能在轻纺城里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是你检测完之后，发现生丝的品级一般，最后只给出了3A的结果。那么拿着这份检测结果，他的生丝会被轻纺城里收购的商户以每公斤100-120元的价格收购，最后的价格会在五千元到六千元之间。”
“但是他儿子前天刚刚遭遇了车祸，他急需用钱救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可这生丝质量不够高，按规定品级低价格也低。为了凑齐手术费，他苦苦恳求，希望能给他的生丝定出一个更高的等级，这样收购的价格就能上升，也离他想要的一万更接近。”
吴为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说着自己的问题。
“若是你们，会怎么给他定级？”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就连一旁的钱忠阳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5号女生面露犹豫之色，缓缓开口：“规则就是规则，我们不能违背检测事实随意定级，否则整个市场秩序都会乱套的。我虽然很同情老农，但我认为必须维持原来的品级结果。”
7号男生叹了口气：“我也同意她的看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类似的事情会源源不断，危害反而太大。”
吴为不说话，而是看向了最后的那个11号。
此时这个高瘦的男人，面色惨然，似乎在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
最后，11号男生握紧了拳头，颤声道：“吴先生，我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但我愿意自掏腰包补上差价，先让老农拿到救命钱。定级的话，我会在报告里如实写明真实品级和特殊情况，再额外附上我的私人意见请求，希望能够给老农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以及下一年的技术支持。这样既不破坏规则，也能救人于水火。”
吴为看着11号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有些腼腆：“我叫季子健。”
听到这个名字，吴为笑道：“通州人吧。”
季子健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吴为解释道：“季是通州独有的姓氏，我也是通州人。”
季子健恍然大悟，原来是遇到老乡了。
吴为却冷冷道：“季子健，你将来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又能贴多少次？”
季子健冷汗淋漓，却硬气地回道：“只要能帮到有困难的人，哪怕一次也是值得的。而且我相信像这样善良的同行肯定还有不少，大家一起努力，总能帮到更多有困难的人。”
吴为听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很不错，既有原则又不失人情味。在这个行业，我们既要坚守原则，也要兼顾人情冷暖。”
随后，吴为站起身来宣布：“季子健，恭喜你通过考核。希望你日后在岗位上能一直秉持今天的态度做事。”
钱忠阳也松了口气，这是他的得意弟子，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季子健却有些忐忑不安，刚刚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他对于面试的一切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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