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松此刻的心情别提多纠结了，对方始终因为作坊的事，跟自己哥哥有芥蒂。
那可不是一般的芥蒂啊，刘长发儿子都变做鬼跑家闹一天一宿了，这什么恩，什么怨啊，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能这样搞的啊。
看刘长发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用想，这一家肯定还不知道他家儿子出事了。
刘长发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刚想去用筷子夹咸菜，不觉又缩回了手，他面露不快的放下筷子，盯着李怀松:“天都黑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怀松神色有些尴尬:“我……我家出事了。”
刘长发闻言，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哦？你家还能出事？你家谁出事了？你家不是日进斗金嘛，有钱啊，世界上还有钱摆不平的事吗？”
李怀松也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嘲讽，似乎在暗讽当年李怀杨使钱做的那见不得光的事。
李怀松知道现在轮不到自己发火，只好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哥被鬼缠上了。”
屋里的人皆是一惊。
黄英怕吓到孩子，连忙担心的问道:“哪有鬼？你别吓唬人啊。”
李怀松摇摇头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这人……”黄英眉头一皱，抱着孩子回屋了，临走还拉着那小女孩走了。
李怀松更加尴尬了。
不过，刘长发却露出了得意之色:“哼，缺德事干多了，鬼都看不下去了。”
李怀松叹了口气，心说要论缺德，谁缺的过你？当年你开蜡烛作坊时，为了争抢客户使的阴招也不少啊，那批发价都能定两个价，谁家好人能干出这种事？不过，现在也不是辩这个的时候。
李怀松放低姿态问道:“您……您儿子不在家？”
刘长发眉毛一挑:“问这个干啥？”
李怀松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这个……”
刘长发不是傻子，李家闹鬼了，而李家的人却找到自己家来了，他心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安了。
“你吞吞吐吐的搞什么？”刘长发神情有些微变，直接开口问道:“你不会认为，你家的鬼，跟我家有关系吧？”
李怀松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啪——”
刘长发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什么意思？”
李怀松挤眉弄眼道:“别……别急啊，我这不也是来打听打听消息嘛。”
刘长发忍住怒火:“那来我家，是什么意思？我像是搞鬼的人？”
李怀松纠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嗐，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是你儿子他……他在我家闹呢。”
“啊？”这下不止刘长发震惊了，就连刘长发老伴都惊呼了一声。
刘长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李怀松只好又讲了一遍:“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可，你儿子现在千真万确，就在我家里头。”
刘长发气的站了起来:“不可能，我儿子出远门赚钱了，都走好几个月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你家，不要他娘的血口喷人，若不是你哥哥在背后捣鬼，我儿子能背井离乡的出远门挣钱？”
李怀松听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指责，别提多难堪了。
自古商家，争名夺利的事情，屡见不鲜，谁又真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争了，好嘛，输了，就怨赢家，那你们要是赢了呢？是不是就该嘲笑输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啊？也太输不起了吧？
李怀松摊开双手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我说的不是你儿子的身体在我家……”
刘长发再次被搞糊涂了:“什么叫我儿子的身体不在你家？你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直截了当点？”
李怀松见这老家伙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没给好脸色，这下他也不敬着了，直截了当的说道:“好吧，那我说了，您老可要挺住了。当然了，这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请您去证实。”
“你说呀！”刘长发一听这话，双腿就有点不自主的发软了，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呢，先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他心里突然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李怀松看了看两人，终于还是说了:“你儿子变成鬼了！！！”
“你——”
刘长发一时激动的差点没有将一口浓痰喷李怀松脸上。
刘长发老伴眼前一黑，差点没一脑袋磕桌子上。
李怀松向后退了一步，生怕刘长发会跑过来揍自己。
刘长发伸出手，指着李怀松骂道:“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李怀松连忙伸手说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跟我到家里看看，现在你儿子的鬼魂还在我哥身上。”
刘长发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再敢咒我家少辉，我跟你拼了。”
正在李怀松不知该咋解释的时候，他被刘长发指着鼻子往后退，可刚退几步，后背竟撞到了一个人。
李怀松连忙回头，正看到刚才拉着孩子出去的黄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李怀松连忙道歉:“对……对不住啊。”
可刘长发却发现黄英脸色不对，连忙停止对李怀松的喝骂，惊问黄英:“咋了？”
黄英不答反问:“少辉，真在你家？”
李怀松一愣:“啊？”
刘长发却对着黄英大声喝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少辉去唐山干活去了……”
“爹——”
谁知刘长发话还未说完，黄英就打断了他。
刘长发一愣，看黄英语气也不对。
众人都看着黄英，就连李怀松都懵了，心说这女人好似知道些什么，那刚才干嘛那么激动，还拉着孩子走了。
刘长发看着黄英问道:“黄英，你……”
“爹，可能，少辉他……真出事了。”黄英脸色苍白，说出的话，也透着无力感。
众人又是一惊，不过李怀松倒是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有人替自己说句话了。
“你胡说些什么？”
刘长发急赤白脸的对着黄英大喊道，他没想到连儿媳都会这样说。
黄英摇摇头道:“我没胡说，就近这段日子，我这心里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莫名的烦躁不安，而且夜里也……也常常梦到少辉他……”黄英没继续说下去，随后说道:“……他让我照顾好孩子们。”
“这……”刘长发与老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了震惊之色。
黄英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没发现，最近小环经常对着空气喊爸爸，还……还对着空气跳来跳去，时不时伸开双手去扑空气。”
小环就是刚才黄英拉走的那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也就是她与刘少辉的女儿。
刘长发老两口，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就连李怀松听了，都忍不住打怵。
黄英面露哀伤。说道:“刚才，他一提到鬼，我就隐约感到了什么。就赶忙将孩子拉走了，我怕她听到自己的爸爸变成鬼了，以后该……该咋办啊？”
李怀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不想自己当着她闺女的面提这茬。
刘长发嘴唇打起了哆嗦:“我……我不信，我不信少辉他……他……我不信！”
李怀松劝说道:“大爷啊，你……你节哀……”
要不说这李怀松不会讲话呢，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让人家节哀，这不找骂吗。
果然，刘长发对着李怀松就开始破口大骂:“节你妈逼的哀，给老子滚出我家。”
李怀松连忙道歉:“得，我的错，我嘴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只是想说，现在你儿子就在我哥身上，你们如果想见最后一面，你们就都去看看，也……也帮我们劝劝他……”
刘长发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人真的能毫无征兆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那感觉就仿佛灵魂被快速抽走了一样。
“啊，爹——”黄英惊呼一声，李怀松也有点想哭了，这老头明显是信了，可对方仍旧嘴硬的说着不信。
李怀松连忙将瘫软在地上的刘长发给扶了起来:“诶哟，大爷我错了，你就当我今晚没来，或者当作我在这里放了一个屁，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可赔不起啊。”
不知为何，刚开始听说李怀杨被鬼缠了，刘长发确实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而且说出来的话，都是满满的讥讽，看着人家倒霉，还嘲讽，无异于落井下石。
可是，现在调转过来了，李怀松本来是真心劝慰，但听到对方耳朵里，这话直接就变了味儿，刘长发也是听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可是，他想发作也没用了，此时他好似被抽走了筋一样，使不出一丝力气。
刘长发睁着眼睛瞪着李怀松，嘴巴慢慢开始斜了起来，只见上嘴唇与下嘴唇不断地碰撞，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怀松吓得连忙撒手:“中……中风了？”
刘长发老伴一听中风了，当即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天呐，天呐，这可让我咋过啊！”
李怀松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没想到人家一家人正在开心的吃饭中，自己一来，搞成了这个样子。
李怀松连忙去劝黄英的婆婆:“我说大娘啊，你别哭嚎了成吗？有你哭的这会儿，大夫都请到家了。”
可，人要是悲伤起来，岂能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安抚好的？
如今，刘长发犹如中风了一般，斜嘴里不断往外流着恶心的的口水，而他老伴就跟个神经病似得，也不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一味的哭。
黄英埋怨李怀松:“你说你这人大晚上，来我们家说这些干啥？”
“咦？”李怀松都快郁闷死了:“刚才你不也说了嘛。”
黄英气恼道:“没你来引话头，我哪里会说？”
李怀松自知理亏:“行，行了，我看直接去西街吧，我背着你公爹，直接去王临安诊所看看吧，说不定只是急的，缓缓就好了。”
黄英也只好先忍住抱怨:“行。”
接着，李怀松又将刘长发给背了起来，李怀松只感觉背着刘长发，也顾不上对方嘴里的口水落自己身上，今晚如果这老头真中风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黄英扶着婆婆，在后面一路紧紧的跟着。
这时，王临安诊所还亮着蜡烛，李怀松背着刘长发进去的时候，王临安正在交儿子王小波写作业。
“王大夫，快……快来看看……”李怀松今天也算倒了血霉了，这一天跑的路，都赶上他一个月走的路了。
这家伙累的气喘如牛，而刘长发那恶心的口水不断的在嘀嗒着。
王临安皱眉道:“咋回事？”
李怀松道:“受……受刺激了。”
王临安绕过桌子，来到李怀松跟前:“先放长椅上。”
李怀松点点头，这时，黄英扶着婆婆也走了进来。
王临安以为又是病人，刚想问话，李怀松却说道:“一家的。他们没事，还是先看看这大爷吧。”
王临安这才点了点头:“哦。”
王临安对着王小波喊道:“小波，抽屉里的手电筒给我。”
“哦。”王小波放下笔，打开抽屉拿出手电筒，来到父亲身旁。
王临安接过手电筒，一束亮光照在了刘长发眼睛上。
而刘长发被这一束光一照，竟没有一丝反应，眼珠子虽说在来回动，可眼皮却连眨都没眨一下，脸也没有躲避，只是表情却有轻微的变化。
王临安一看这情况，连忙将手电筒递给了李怀松:“来，你给我照着点。”
李怀松刚坐下的屁股，只好又站了起来。
李怀松问:“他这是咋了？”
王临安道:“急性偏瘫。”
李怀松有点紧张:“还是中风了？”
王临安摇摇头:“偏瘫是症状，中风是疾病。虽说相似，但却不同。”
“这也没摔着啊。他只是瘫坐在地上了，咋就偏瘫了？”李怀松手持电筒照着刘长发的脸。
王临安一边拽住刘长发的手使命的搓，一边说道:“急性偏瘫，不一定摔了就会导致，也会受不了刺激、打击，就像岔气了一样。”
黄英的婆婆一听急性偏瘫，又大哭了起来。
王临安连忙说:“别哭，送来的及时，一会儿就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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