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今夜……”
僧人的眼珠子不住地转着，避重就轻地答道：“我昨天已经送过菜了，今夜自然不会再来送菜。”
宿檀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今夜没来送过菜，但是来送过御寒衣物吧。”
僧人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被赶来的萧一打断：“司主请您跟这位了安和尚，过去一趟。”
特意被收拾出来的一间厢房里，灯火通明。
一位蓝灰色袍子的女居士正不住地诉说着：“这个苏乐芸一来，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生的。
花楼里出来的女子，又长了张狐媚面容，哪里是能离得了男人的。果不其然，我听到动静，出门偷偷一看，就见到个男人……”
萧一将了安猛地推到她面前，说道：“瞧瞧看，是不是他？”
那女子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又举起袖子来偷觑，立刻大叫道：“大人，大人，就是他。他的背影我是记不住了，但是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尿骚味。”
宿檀玉站到裴桓予的身侧，低声说道：“这和尚是负责种菜的行者，每日浇菜施肥，身上有粪水的味道，并不稀奇。”
裴桓予应了一声，立刻冷冷地说道：“看来，凶手就是你了！来人啊，拖下去，直接把他打死……”
本来正对着女子怒目相视的了安和尚，闻言立刻哆嗦着瘫倒在了地上，顿时失了要跟那女子辩理的心思，连忙道：“大人明鉴啊，人不是小僧杀的，不是小僧杀的啊！”
“是吗？”
宿檀玉笑了起来，有心配合着裴桓予诈他的话。
“可是我进门后，看见苏居士的房内有新的居士服和被褥呀。可见你确确实实去了她的屋子，你不是凶手，又有谁是？”
“而且，那崭新的衣物竟然放在进门的窗边。苏居士房中摆设相当规整，并不像是会乱放东西的人。这些若不是你放的，还能是谁？”
“你还不快说！你进去以后，都对苏居士做了些什么？”
了安哭丧着脸，道：“这……这，小僧真的没有杀人。小僧只是没娶过娘子，又时常被寺里派出采买，听得山下男人们说起女人的滋味，小僧就……就想着这辈子三四十年都过去了，也快活到头了，
而这个苏居士，反正之前也是个卖身的花娘，身子早就不清白了。还不如……让小僧爽快爽快，量她也不敢说出口。
结果小僧特意接了这个活，为的就是要见她。谁知一进屋，小僧就发现她躺在地上，后脑勺破了个大窟窿，还在流血呢。身子……却还是温热的。
小僧想着，她死都死了，就是轻薄了她，她也没处说了。
但是小僧刚扒了她的衣裳几下，还没脱下来呢，就听到屋外有很多很多的人声。小僧吓坏了，就赶紧翻窗逃了。
小僧没有杀人，小僧真的没有杀人啊！
小僧就是起了点色心，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
宿檀玉蹙起了眉。
按照了安和尚的说法，刚才尸体上的异样就能说得通了。
并非是十二律的人，意图通过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掩藏，而是这人色胆包天。
“萧一”，她想了想，又道，“把他的上衣脱了。”
萧一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惊诧地先瞥了裴桓予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后，才向了安和尚走去，拔刀将他腰带砍断，又挑开他的衣裳。
露出了了安白白胖胖的肚皮，像头过了烫水的没毛猪。
宿檀玉没在他身上找到想要的痕迹，只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把他带出去，交给慈明主持来处置吧。”
等面如死灰的了安被萧一再度拖出去后，外间就响起了慈明主持严厉的声音：“击大鼓三下，再把这不受戒律的狂僧杖打出偏门，另贴摈条在寺门上，将他的戒牒丢出去！莫坏了湛山寺百年清名！”
裴桓予闻言失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宿檀玉正思忖着了安身上既没有刺青，也没有别的痕迹，正发愁，就听到裴桓予叹气。
而她一抬眼，就瞥见了他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立刻恼怒道：“我见地上凶人曾辟的字样，想着凑成一个字，便是凶僧辟，而僧字既然没拆开，那么辟字或许也少了一半，该是个臂。
我由此推想那和尚的手臂处应有些痕迹才对，没成想却是个好色之徒，白白浪费了时间。
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发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裴桓予一愣，笑得更大声了。
他对那些君子口中的夫为妻纲相当不以为然，只觉得是宿檀玉待他更亲近了些，才会斥责于他。
直到宿檀玉眉间真有了些愠色，他才收敛了笑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慈明和尚有些意思。”
见宿檀玉有些疑惑，他便耐心说道：“慈明将那犯戒的和尚打出去，又要写摈条，又要还戒牒，本是符合寺院流程的。
但通常情况下，有点名声的寺院都不会这样做。寺内僧人行为不端，只会影响到百姓对整座寺庙的印象。
慈明如此处理，为自己挣了个好名声，却是弃湛山寺不顾。我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重所谓的名声了。
所以才觉得好笑。”
宿檀玉没心情再计较这个，只道：“我想看看寺内僧人的手臂，但是天寒地冻的……”
她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看向裴桓予，继续说道：“我可以……”
清朗的男声响起：“我可以帮忙。”
陆拂华从门外走进，眼眸温润如水，见两人望过来，便继续说道：“我听说净心庵出了人命案子，料想你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却不想”，他笑了起来，又继续说道，“事情这般凑巧，刚好遇到檀娘为难的时候。”
“我可以以家母的名义，为湛山寺的和尚捐献棉衣。每人需得试过以后，才能拿走。
这样的事情，裴司主做了，定会惹人怀疑。我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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