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盼儿瞥了林念儿一眼，不冷不热的开了口：“我要是你，我就老老实实的不惹是生非，爸妈忙不过来，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帮着干，我要是撂了挑子，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闲耍吗？”
“你可真能吹，说得这个家没你就要散了一样！”
“这个家会不会散不好说，但没有我，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切，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你也得意不了两天了。”
说完，看林盼儿一脸不以为然，林念儿忍不住大声道：“你还不晓得吧，妈把你说给了杨跛子！杨家答应出100的彩礼，以后你就是跛子婆娘！哈哈哈！”
林念儿只顾痛快，全然将庄兰的叮嘱抛在脑后。
林盼儿脸色冷下来。
杨跛子本名杨杰，是杨家村人，天生双腿残疾而得了杨跛子的绰号。
但跛子只是他的缺陷之一。
杨杰5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影响了发育，导致成年后身高不足一米四，并且没有男性功能和生育能力。
林盼儿一把揪住林念儿衣领，冷冷警告道：“我的亲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少来招惹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林念儿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得意。
“林盼儿，你害怕了？怕也没用，这是爸的主意，你不嫁也得嫁！嫁给杨跛子那种不能人道的男人，这辈子你完了！”
……
等庄兰和林开祥收工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暗了。
往常这个点，灶房必然升起了炊烟。
然而，今天不仅院坝晒的粮食衣裳没收，灶房里也是冷锅冷灶，冷冷清清的。
连喊了林盼儿几声没听到回应，庄兰一脚踹开林盼儿屋门，冲直挺挺躺床上的林盼儿河东狮吼：
“你耳朵聋了？粮食不收，饭不煮，死人一样瘫在那给谁看呢？林开祥，还不赶紧来收拾这个懒东西！”
随着庄兰的大吼，林开祥提着棍子进了屋子。
林盼儿直挺挺从床上坐起，哽咽道：“爸，妈，念念说你要把我说给杨跛子，有没有这回事？”
话落，两行泪从林盼儿眼眶中涌出，这还是两口子第一次看到她哭，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从小到大，日子再苦活再累，这个女儿都没喊过半句苦，没流过半滴泪。
林开祥将棍子收了回去。
庄兰一边暗骂二女儿坏事，一边抬脚迈进屋子，“只有杨家肯出100块的彩礼，其他家最多就给50，这点钱都不够你弟复读的学费。”
“杨杰虽然有点残疾，但他爸妈能干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庄稼也种得好，那粮仓里的粮食都堆满了，你嫁过去有的是你饭吃。”
林盼儿冷笑，“既然杨家这么好，那你把念念嫁过去吧。反正杨杰没生育功能，说不定念念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正好给杨家传宗接代。”
庄兰顿时恼怒：“你别以为老娘不晓得你安的什么心，杨杰一个不能人道的残废，你让念念嫁过去，让她伺候残疾一辈子，她守一辈子活寡，你怎么忍心？”
林盼儿大吼：“你们不忍心让念念伺候残废一辈子，守一辈子活寡，却舍得让我伺候残废一辈子，守一辈子活寡？”
庄兰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你是老大，就该为弟弟妹妹，为这个家做贡献，做牺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盼儿忽然就笑出了声，笑得眼泪流个不停。
趁两口子没反应过来，她迅雷不及掩耳的跳下床，提起桌上的煤油灯冲出屋子，跑到家门外，将煤油洒在稻草垛上，划燃火柴。
轰！
两米高的草垛瞬间燃成火球，浓烈的烟雾将左邻右舍全都吸引了来看热闹。
“你个死女娃子，你疯了啊？好不容易堆好的谷草，你把它烧了干啥？”
庄兰跺着脚大骂林盼儿，却反遭林开祥骂了一通：“你喊个?，还不赶紧打盆水出来把火扑了！”
“哦哦！”
庄兰赶紧喊上林念儿姐弟回家打水。
林开祥脸色阴沉的抄起一截手臂粗的干柴，要对林盼儿动用家法。
“狗东西，反了天了，老子今天非得把你收拾一顿！”
林盼儿站在草垛前，火花映着她泪如雨下的脸，“打啊，打死我最好，也免得我活着受罪，呜呜呜……”
林盼儿人缘好，是村里公认的好闺女，看林盼儿哭得伤心纷纷上前劝阻。
“开祥，有话好好说，你这一棍子下去，把闺女打出好歹，你不心痛啊？”
“你家盼儿已经够勤快懂事了，一天到晚就没见她歇过气，你还想咋样嘛。”
“我家几个崽子要是有她一半勤快，我做梦都要笑醒。”
在村民七嘴八舌的劝说下，林开祥扔了手里的家伙，草垛子的火也很快被扑灭。
就在大家以为闹剧就此结束之时，大伯娘刘红梅的嗓音远远传来：“哟，啥事吵得这么热闹？”
随同而来的，还有大伯林开民、堂嫂岳秋芬，以及三叔三婶家。
“大娘，大伯，三叔，三婶，我爸要把我说给杨跛子，我活不下去了！！！”
随着林盼儿的一嗓子，大家都炸开了锅。
“天呐，开祥，你咋个想的哟，把盼儿说给杨跛子那种残废？”
“那杨跛子连男人的那玩意都没长齐，比罗彪那烂人都不如呢！”
不光村民对两口子质疑和讨伐，刘红梅更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鲨鱼，撸起袖子冷嘲热讽：
“庄兰，你当妈的，心眼怕不是比煤球还要黑，盼儿这么好的闺女，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残废，你干脆让她拿根绳子去上吊算了！”
庄兰也是个泼辣的主，被这么多人声讨和鄙夷脸不红气不喘的：
“一个个的吃胀到了没?事干了？我自己生的，我想把她说给谁就说给谁，不服气也给老娘憋着！”
“你以为还是旧社会包办婚姻呢？现在是婚姻自由，嫁不嫁是年轻人自己说了算，你敢强迫就是在犯法，就是在搞封建余孽，该抓去好好劳改一番！”
“刘红梅，我们早就分家了，你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我管不到你，总有人管得到你！秋芬，去把队长喊过来，就说有人要卖闺女！”
一听刘红梅要把村主任喊过来，庄兰也有些慌了，“谁卖闺女了，你豆子吃多了在这乱放臭屁！”
林开祥也走到大哥林开民面前：“大哥，我们自家的事自家好商好量，没必要闹得全村人看笑话。”
林开民跟刘红梅不一样，他心里还是很在意跟林开祥的兄弟情，于是开口将儿媳妇喊住。
岳秋芬看向婆婆。
刘红梅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唱反调，便没吭声。
“队长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回头，果然看到生产队长郭继先朝这边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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