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上空。
曲自涯看着人影逐渐清晰的明九华，手里小刀灵活地转了个刀花，泛起幽幽蓝光。
他的目光在明九华怀里的人身上停了一瞬，然后上移落在了对方脸上。
曲自涯抬手做出阻拦的动作，然后笑道：“嗨～”
明九华看着伸手拦在前面的人，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曲自涯脸上笑意悠然：“你收了个好徒儿，他帮我砍断了锁灵链。”
“明裳心软。”明九华淡淡道。
以阿瑾的修为，他不可能进得去结界，除非是明裳带他进去的。
明裳为什么要把阿瑾带进去，这个原因明九华甚至不需要思考。
曲自涯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你让那个少年参与凤国之事，难道不是希望他能拯救什么吗？”
明九华眼神无波：“正勇有余，谋略不足，修为经历都太浅，他能拯救什么？”
曲自涯看着他，笑意收敛，沉声道：“拯救无辜凡人，拯救你。”
“明九华，你如果没有一丝挣扎，阿瑾就不可能被你派去凤国。”
阿瑾是君后的亲侄，风家最后的子孙血脉，又是明裳亲自带大的孩子，对凤国祭阵的两个幕后主谋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如果明九华百分百想让祭阵发动，就不可能让阿瑾去凤国，因为有极小的可能，明裳和君后会为了阿瑾的性命放弃发动祭阵。
虽然阿瑾影响战局的这种可能性极其低微，但绝不是没有。
如果明九华下定了决心要让凤国祭阵成功，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主动去创造这种疏漏。
“阿青当初一意孤行，研究各类邪术去找她，整整五年，没有结果，还差点走火入魔被碧水宗逐出宗门，有你我求情才换得一个缓罚，被幽禁在哭寒山思过，以羸弱之身受极寒之苦，五年未出。”
“绫罗弃剑转佛，修轮回转生之道，只求于阴阳两界的冥路中搜寻她的转世。”
“尹清鹤推衍天机，为搜寻她的残魂以寿相抵，但世间都没有她的气息。”
“我行走世间十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先用寻魂灵器感应，毫无反应。”
“凡是与她结交之人，都曾为寻她尽力过，但事实就是，她已经完全神魂俱灭了，凡世、轮回都没有她的痕迹。”
曲自涯持刀指向明九华，平静道：“她被魔气侵蚀，难抑痛苦，神魂不堪重负，身死魂灭，不是你这个镇塔人亲自抱着她的尸体说的吗？”
“所以如今，你妄想予她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让她的尸体以后像傀儡一样活着，擅自打搅她的安灵？”
曲自涯紧紧盯着他，道：“明九华，你忍心吗？”
明九华听完了曲自涯的一顿质问，但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淡漠道：“让开。”
曲自涯看着好似睡着的明九夭，摇摇头：“她不会希望她的师兄这样做的。”
不是因为怕自己的尸体被亵渎，而是担心她的师兄从此走上不归路。
虽然明九华已经踏上了那条路，但只要能拉回来，曲自涯便会尽力去拉。
“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放弃，但是你杀了我，阿九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曲自涯低声道。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明九华的对手，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让四大宗门赶到，来解决这个事。
在凤国时，他偷听到了明九华、明裳和君后的合谋，但明九华竟没有杀了他灭口，而是把他关了起来。
曲自涯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和明九夭是好友，明九华对他有所顾忌。
果然。
他说完后，明九华身上聚起的魔气就散了。
对方垂下了眼眸，似是放弃了一般。
曲自涯暗暗松了一口气，紧声道：“把阿九……”
！
后颈突然一阵剧痛，曲自涯的身体陡然僵住，眼睛忽地瞪大。
他握紧刀柄，想调动灵力冲破突如其来的禁锢，但眨眼间，他的身后，一个白裙女子出现，锁了他的灵力又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曲自涯看着那张脸，不可置信地道：“……绫罗？！”
绫罗轻轻颔首，眉间朱砂妖冶。
她墨发披散，面色苍白，眼神静如月湖，恬静中带着一丝死寂，一袭白裙的她美好得如月光下的柔软花苞。
曲自涯万万没想到绫罗居然也是明九华的帮手。
浮屠塔，浮屠塔……
是了，明九华将祭阵以灵脉相连，最终汇聚于浮屠塔，那必然会被镇塔人发觉。
但修仙界从未收到浮屠塔异常的相关情报，不就说明了问题吗？
绫罗是和明九华一起的。
只是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绫罗当初入塔就是为此做准备吗？
绫罗对阿九最亲近不过，怎会同意和明九华对阿九尸身如此行事？
“绫罗！你师姐她不可能——”
“自涯师兄。”绫罗轻声打断了他，她声音低浅如呢喃，“可以的，师兄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曲自涯紧紧闭了闭眼，道：“绫罗，你又傻了，他在骗你。”
一个魂魄残片都没有的人，不可能有复生的机会。
“那自涯师兄就当绫罗傻了吧。”绫罗笑了笑，眼神带着执拗，“只要能再见到师姐，绫罗可以一直傻下去。”
曲自涯咬牙道：“你师姐魂飞魄散，不可能会复生！”
“会的！”绫罗突然吼道。
她的气息陡然急促起来，朱砂赤红，苍白的脸颊浮现艳丽的红色，隐隐约约，魔气从她身上透出。
“你也入魔了？”曲自涯目光一沉。
他能理解绫罗的入魔，想必是困于师姐之死，心有执念，渐成心魔，又在浮屠塔镇守数年，终日受魔气侵扰。
出现这个结果的确在情理之中。
曲自涯沉声道：“绫罗，你再想——”
“自涯师兄。”绫罗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打断曲自涯的话，她的指尖冒出焰色的灵力，轻轻点在曲自涯眉间。
白裙女子垂下眼睫，轻声道：“抱歉，请你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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