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骑在马上的俊俏公子一笑，道：“自然当真，我本是要领回我家的马，正巧看见了，不仅是我，许多人都亲眼瞧着了，谢家二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他身后其他公子哥儿都点头称是。
一旁采买的丫鬟耳朵一动，侧过半张脸，又偷听了几句，她提起篮子，匆匆往回赶。
谢府的主子们都出去了，王妈当家做主，她在院子里悠闲地坐着，让小丫鬟给自己捶完肩膀又捶腰，听见门口动静，对丫鬟道：“去，冬儿，你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不过片刻，冬儿回来，面色为难地附耳说道：“她们，她们都在说谢二小姐今日大出风头，夺了头名。”
王妈妈慢悠悠地磕起瓜子，道：“这有什么奇怪，珠儿小姐本就——”
她忽地鲤鱼打挺，一时扯到了腰，“哎哟哎哟”叫唤起来。一旁的冬儿干着急，扶着她的手，只见王妈妈死死地抓住她，一双眼瞪得老大。
“你刚刚说哪个小姐大出风头？！”
冬儿不敢直视她：“我，我听她们说是二小姐……”
“不可能，”王妈妈一拍桌子，怒道，“一定是你听错了，你这耳朵长这么大有什么用！我亲自去问！”
她才在冬儿的搀扶下走到院门口，便听到扫地的丫鬟们在交谈
“听说了么，本是遥城最大笑话的二小姐，竟然在赏雪宴中，击败了才貌双绝的三小姐！”
王妈这回听得分明，心中又慌又怒。她踉跄一步，冲出院门，大喝一声：“贱婢子们，还敢议论起主子了，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丫鬟们齐齐一惊，像是雀儿一般散开。
眼见天色渐暗，王妈心绪不宁，焦虑地在院内转来转去，手头的活儿都做不来了。
忽地，门口管家喊她：“王婆子你还不来，夫人带着小姐们回来了！”
王妈眼前一亮，连声道：“来了，来了！”
她迎到门口，站在婢子们最前头，伸长脖子看那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只见马车旁行走的贴身婢女们都低垂着头，脸色有些奇怪。
王妈心中一紧。
等马车停下，王妈便脸上带笑地去迎，掀开帘子，殷勤道：“夫人，我已经吩咐下去备好了药浴，您一天辛劳，这药浴可帮助您放松身体，好入眠。”
谢夫人脸色淡淡，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父亲回来了吗？”谢璇倒是面色如常，抬头问了她一句。
王妈挤出笑脸道：“回大小姐的话，老爷还没回呢。”
她回完话，急切地看向慢慢出来的谢珠，一句“三小姐——”堵在嘴里，霎时笑不出来了。
谢珠捂着半张脸，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眶红红，时不时地轻轻耸鼻。
只见谢珠从马车中下来后，怯怯地伸手试着挽谢夫人，谢夫人不着痕迹地侧身，对贴身婢女道：“云烟，今日我太累了，叫人去煮点安神茶。”
王妈见二人如此互动，面色有些凝重，硬生生把想问的话咽下去，正转身想要跟着进府，却听一声脆脆的女声喊住她。
“王妈妈，怎么身子不好，还出来走动？”
王妈回头见是秋月，脸色彻底一沉。
与其他婢子不同，秋月神色轻松，她一边和王妈打招呼，一边伸手从马车中扶出来一位少女。少女一身草灰绿素锦，正是庶出的二小姐。
“王妈妈，你说这马车真奇怪，今天早上坐不下四个人，”秋月盯着王妈妈，见她面色变了又变，似笑非笑道，“晚上就变宽敞了，我家小姐也能坐进去了呢。”
“秋月姑娘说哪里话，”王妈脸皮厚，扯出一个满是褶皱的笑，尴尬道，“什么宽不宽、长不长，我是听不懂。今日府里的事，我还要去给夫人回话，就不与你多说了。”
秋月呵呵一笑，对着王妈的背影道：“王妈妈，夫人说她累了，您还赶上去干什么呀——”
只见王妈越走越快，一会就消失了。
“小姐你瞧她，肯定是得了风声，知道小姐在赏雪宴得了名次，心里懊悔着呢，”秋月扶住谢笙的胳膊，哼了声，“这老婆子一贯苛待咱们有风小筑，坏得很，奴婢瞧她今后还敢不敢往咱们院子里伸手拿东西。”
谢笙只一个眼神制止她，说：“回去吧，今晚的药还没喝。”
她往谢府内走去，玄猫跟在她脚侧。
今晚，有风小筑内暖和了些。
秋月拨弄着炭，火心满意足地烘烤去一身的寒意，又回头对正在床上看书的谢笙道：“小姐，今日雪把衣物都沾湿了，奴婢把你的衣服烤一烤。”
谢笙听见窗外簌簌的雪声，道：“这么大的雪，父亲今晚回来怕是鞋袜都湿了，你去煮一杯红糖姜茶备着吧。”
秋月不解：“不用吧小姐，府里头那些姨娘肯定会煮，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不缺咱们一杯姜茶吧。”
她又低声嘀咕：“红糖多贵呀，我们才分到那么小一包。小姐身子又弱，留着自己喝——”
谢笙瞧她那精打细算的可爱样儿，微微笑道：“不过一包红糖，若是父亲高兴，对有风小筑上心，便是这一条街的糖水都任你吃。”
秋月馋道：“复星楼的糖水也能吃吗？”
“随你吃。”谢笙点头。
她看了眼桌上摆的一纸文书，意味深长道：“快去煮吧，今日的事还没结束，那一杯姜茶有些用。”
秋月有些疑惑，但立刻起身道：“是，小姐。”
她去把炉子搬进来热姜茶，煮着煮着，又有些气鼓鼓的。
“小姐，”秋月看了眼关紧的窗门，小声道，“说到姜茶，奴婢就来气，那三小姐竟然往小姐你的姜茶中下药，怎么说也是一府的姐妹，还是泻药，这心思也太恶毒了。”
谢笙却并不气愤。“恶毒？”她摇头，“孩子心思，蠢坏罢了。”
秋月扇着火，一边冷哼：“还是小姐你心善，要是奴婢，就趁机把泻药那一杯还给三小姐，让三小姐尝尝什么叫自食其果！”
此时，窗外传来些动静，又有一声猫叫。
秋月奇怪道：“小姐，你听，又是那只全身漆黑的猫吧，黑得跟块煤炭似的，油光水滑，不知什么时候就进了我们院子。”
她小心翼翼地请示：“今日雪这么大，不知会不会冻着，奴婢这几日用旧衣服做了一个猫窝，要不放出去给它垫着？”
谢笙放下书，秋月立刻起身去给她披了外衣，扶她站起身来。
只听谢笙道：“这是只有主的猫，你无需担心。不过，若你喜欢，便去试试吧。”
秋月有些高兴地说：“是。”
她去拿了猫窝摆在窗台下，左看右看，没见着那一只黑色胖猫，倒是听见了说话声。
“老爷要回来了，快去传膳。”
竹林外传来婢女的声响，又听旁边的芙蓉阁也有了动静：“三小姐，你慢些，老爷的马车还没到门口呢。”
秋月忙回去通报消息，只见谢笙已经梳妆上了。
谢笙看了眼炉子上滚热的姜茶，道：“把姜茶带上吧，我们也去接父亲。”
“是。”
二人出门，正巧与谢珠一行人在竹林小径上遇见了。
谢珠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白兔，惹人心疼得紧。她见了谢笙，只当自己没看见，也不和谢笙行礼，直直往前走。
一条小路，谢笙并不让她，谢珠也走不了，她抬头，委屈又愤懑地瞪向谢笙：“二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谢笙向她行礼，抬首，微笑道：“三妹妹急着去哪儿，我们之间还有一件事没完吧。”
只见谢笙拿出一张契书。
“三妹妹，今晚我想借你芙蓉阁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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