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撕开重云，万道金芒如矢，倾洒在朱红宫墙、琉璃金瓦之上。
宫墙蜿蜒如龙脊，赤砂斑驳，映着日光，厚重又威严，琉璃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崔羡立于宫门前，袖中的手捏紧成拳，心中却坚定无比，死死盯着勤政殿的方向。
殿内，阳光透过窗户，溅起粒粒尘埃，铜炉中沉水香悠远升空，袅袅娜娜。
“陛下！崔大人求见！”小路子走到书桌边躬身回道。
正在写字的手一顿，笔尖重了点，邱景湛唇角一勾，可惜道:“倒是无用了！”
小路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字，垂下眼眸等待吩咐。
半晌，邱景湛好似才想起:“宣！”
小路子应声出去。
邱景湛双手拿起刚刚写好的字，晾了晾，阴笑恻恻:“就差一点了！”
“参见陛下！”崔羡躬身拜道。
“爱卿平身！”邱景湛早已敛起笑容，坐在桌子旁，右手撑着头，眉眼紧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崔羡平视着他，目光如炬:“陛下龙体要紧吗？可有好些了？”
邱景湛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恹恹:“爱卿有心了，只是依旧如此。”
崔羡眸光微闪，眉梢轻挑:“那陛下可得保重龙体啊！”
邱景湛眼皮一阖，略略点头。
一时间，勤政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邱景湛率先开了口:“爱卿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崔羡眸光逐渐冷凝:“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御史一事？”
邱景湛唇角上扬，下一瞬敛起笑意，抬眸定定看着崔羡:“依卿之见，该如何处理？”
崔羡闻言，更加确定心中想法，眉梢轻挑:“陛下年少时与长公主感情甚笃，一路扶持，同甘共苦，令人感动，只是不知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地步？”
“年少时，朕母妃早忘，被邱泊简欺辱，是十妹救朕于虎口狼牙间，日夜奔走为朕找太医，喂药、上药。”邱景湛朗目微垂，语气悲伤，似乎沉浸记忆中。
崔羡内心一紧，继续聆听。
“朕当时就立誓，若朕日后能登大宝，定然分她一片荣光。”邱景湛边说边观察崔羡的表情，似乎要将他看穿。
崔羡压制住内心躁动，直面迎上邱景湛审视的目光。
邱景湛嘴角一斜，看来还得加重猛料，起身踱步于书桌前面，与崔羡相对而立。
半晌，邱景湛又自顾自走到殿中央:“她告诉朕有哪些堪用之才，帮朕谋划，揭发邱泊简的罪行……桩桩件件数不清……”
“哦……对了”邱景湛邪魅一笑:“就连跟你成婚也是在帮朕赎罪！”
“够了！”崔羡终于忍不住，胸中怒火宣泄而出。
下一瞬，崔羡微微摇头，神色已经恢复清明。
“你笑什么？”邱景湛敛起心中得意，不明所以，崔羡不该是这种反应！
“我笑陛下怎么会用如此拙劣的说辞来逼我就范！”崔羡星眸澄澈，面上尽是坚定之色。
邱景湛眉眼紧绷，眼皮半阖，目光锐利似箭。
“陛下以为你如此说我便会信？”崔羡自信开口，“予初的人品我了解，她与江大人尚且能发乎情，止乎礼，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的哥哥有染呢？”
“恐怕是陛下一厢情愿吧！”崔羡眸中闪过一丝揶揄。
邱景湛刚刚的得意滞在唇角，如镜子般从中开裂，全然炸开，化成碎片扎进心中。胸腔的怒气聚成一团，有喷薄而出之势。
半晌，邱景湛眉眼渐松，重新换上淡然语气:“这是坊间传闻的版本，崔卿说好笑不好笑？”
崔羡朗目转动，扯起嘴角:“这坊间百姓真不像话，竟然传成这样！”
邱景湛满意点头，又坐回龙椅之上:“确实！”
“那陛下打算如何平息这件事？坊间谣言已有攻城略池之势，若是再放任不管，只怕对陛下和长公主不利。”崔羡继续与之周旋。
邱景湛靠在椅背之上，右手扶住额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朕已经打算将御史处死！”
“只是处死御史？”崔羡拧起眉头，质疑道。
“谣言的源头自他而始，肯定要将他除之。”
“就算处死他，又怎能堵得上悠悠之口？”崔羡有些急切。
邱景湛看到崔羡此般模样，心中欣然，那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依卿之见该当如何？”邱景湛以手撑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崔羡心一横:“那自然是陛下现身说法，昭告天下，兄友弟恭！”
邱景湛内心一喜，面上却露难色:“朕现身说法真的有用吗？”
“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定然会平息谣言。”崔羡躬身拜道。
“只是……”邱景湛没有再说下去，紧紧盯着崔羡不置可否。
崔羡敛眉，轻呼一口气，坚定心中所想:“只要陛下昭告天下，还长公主清白，微臣愿意……”
崔羡话未说完，被匆匆闯入殿中的小路子打断。
“陛下！”小路子神色慌张，走到邱景湛耳边低语。
邱景湛闻言面露不悦，崔羡马上就要提出交换筹码，怎可前功尽弃:“让她稍等，朕此时有要事与崔卿相商。”
崔羡面露狐疑，这是怎么回事？
小路子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邱景湛半信半疑地打开。
邱景湛面色骤变，眸中涌出无尽的怒火，阴鸷之色席卷而来。
崔羡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走！摆驾崔府！”邱景湛稍稍敛起怒气，死死盯着崔羡拂袖而去。
崔府？莫非是……？崔羡心中巨震，不安之感更加强烈，快步跟上邱景湛……
崔府门口，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今日这崔府发生了何事？”有人对着旁边的人问道。
“不知啊！这府门紧闭。”
邱景湛的御辇停下，絮絮之语传入耳朵，思忖片刻有些犹豫。
只是信中的内容实在劲爆，若是真的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修长的手指将小路子给的信捏紧成团。心一横，下了御辇。
禁军侍卫在百姓中找出一条路。
“诶？那是皇帝吗？怎么来崔府了？”有人眼尖看到邱景湛下了御撵。
“就是！这个关口不避嫌，还要上赶着来崔府吗？真是奇怪！”另外的百姓议论纷纷。
“闭嘴！见到陛下，还不跪下，休得胡言乱语。”旁边的禁军厉声呵斥，百姓噤了声。
邱景湛顾不上百姓的诧异，快步跨到崔府大门前。
小路子上前扣门三下，未有回应。
邱景湛面色渐黑，有些不耐:“继续敲！”
“叩叩叩……”小路子继续敲。
崔羡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崔府门口，心下奇怪: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百姓？莫非是府上出了什么事？邱予初还在府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叩门。
半晌，还是未有回应，崔羡心下慌乱:“来人！撞门！”
邱景湛默许，一列禁军上前蓄力准备破门而入。
“嘎吱……”大门从里面打开，丫鬟婆子直奔崔羡而来，悲戚呼喊道:“少爷！不好了！醉书斋走水了，夫人将自己困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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