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福生的话，像是一枚沉重的砝码，压在了陈嘉上的心头。
他翻阅着那份密密麻麻的资料，不觉间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
他多想靠在椅子上闭一闭眼，按压一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寿城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除了私挖滥采，还有非法集资、土地纠纷、环境污染等一系列问题。
如同一个巨大的脓疮，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却早已溃烂不堪。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这哪里是块金子，分明是个烫手山芋！
这个“坑”的确是比较大！
“这才刚开始啊。”
陈嘉上喃喃自语，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却不料话音未落。
突然间，手机铃声刺破了沉寂。
他心中一紧，连忙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陈县长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夹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恭喜啊，升官了。”
陈嘉上一听，心脏顿时提了起来。这声音，他不可能忘记——正是之前在乐平县扯皮推诿、百般刁难他的开发商老板赵建东。
“赵总，不知道您有何指教？”
“哎呀，陈县长，说什么指教呢，咱们还得多多合作才是。听说你要去寿城县了？呵呵，那可是个神奇的地方。”赵建东的语调阴阳怪气，听得陈嘉上眉头紧皱，“不过寿城县嘛，这水深呐，先提醒你一句，小心别淹着自己。”
“多谢提醒。”陈嘉上冷淡地回应，心知对方是在试探，便没有再多接话。
电话那头，赵建东的语气忽然一变，又显得热络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陈县长，我那边正好有个小项目在寿城县，改天咱们见面聊聊吧？”
陈嘉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咬着后槽牙回道：
“赵总，公务的事情还是按程序来，有需要沟通的，自然会上报。”
赵建东轻笑了一声，尾音泛着凉意。
“好，那就按程序来吧。我就不打扰了，陈县长慢慢适应新岗位，哈哈！”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什么意思？下马威？
这是谁的白手套？
胆子挺肥啊！
陈嘉上来到市组织部部长的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
这如果没有组织对于他后续报道的安排，也是不行的。
但对方不在，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能抓紧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寿城县未来想要发展，没有资本投入怎么行。
不趁现在抓紧时间要政策要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嘉上没有直接找童玉成书记要资源，因为童玉成书记对于寿城县的要求是“维稳”。
他直接到市财政局局长办公室，堵到了即将外出的李玉鹏局长。
两人简单一合计，李局长直接让陈嘉上找市长打申请。
通过就打钱，就是这么痛快！
谈完之后，陈嘉上再次返回市长办公室。
刘雨市长看着去而复返的陈嘉上，也是一脸疑惑。
陈嘉上到了办公桌前，直接道：“刘市长，你可得支持一下寿城县的建设啊。”
“没问题，说吧，你想要我怎么支持?”
刘雨是漾泉市市长，掌管市里的所有政务。
他有义务照顾一下漾泉市下辖所有城市发展。
“我要人，要钱，要政策。”
陈嘉上直接开口说道。
“你打报告，申请，等童玉成同志再召开常委会，我会拿到常委上推进。”
刘雨答应得非常痛快。
“市长，您可得上点心啊，我随时都要去上任，没钱寸步难行啊！除了向政府要钱，我还准备去银行渠道借贷一部分资金，先解决一万多县里在编干部医生教师拖欠工资的问题，时间短任务重，领导您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刘雨见陈嘉上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是表示支持。
“你这个请求不过分，但我需要和童书记商量下，尽量安排，好吧？”
“谢谢刘市长！”陈嘉上大喜。
市委五人小组中，市组织部长张超没拜访成，市长刘雨已经答应。
一会再去找纪委书记孟波龙和市委专职副书记苏宇晨。
他从刘雨这里离开后，就去市纪委敲响了孟波龙的办公室大门。
陈嘉上推开了孟波龙的办公室门。
孟波龙抬头扫了他一眼，干净利落地撇下一句：“有事？”
陈嘉上面对这样的冷淡倒是习以为常，笑了笑：“孟书记，听说您的老家也是寿城县？”
孟波龙依然冷淡，只是示意他坐下，又低头继续批阅文件：“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陈嘉上不等他们寒暄深入，直接开门见山：
“寿城县财政困难，很多拖欠的问题实在亟待处理。我今天来，是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孟波龙头也不抬，直接说：“只要刘市长批准，我可以支持。”
原来是适合刘市长穿一条裤子的。
那就好办了！
陈嘉上微笑着说：“刘市长已经同意。”
孟波龙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陈嘉上察言观色，既然目标已经达到直接告辞：“既然您也同意，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接着，他去了专职副书记苏宇晨的办公室。
苏宇晨其实和他是旧识。
只不过当时苏宇晨是陈家庄乡的乡党委书记，而陈嘉上只是一名选调生。
时过境迁，两人的差距已经并不算天壤之别。
不知道对方还承不承这份情，能不能抬他一手。
陈嘉上轻敲专职副书记苏宇晨办公室的门，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看到苏宇晨正俯身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苏书记，好久不见。”
陈嘉上微笑着说道，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苏宇晨抬起头，看到陈嘉上的瞬间，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恢复平静。
他关上手里的签字笔，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了嘴角：
“你竟然还记得我？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嘉上笑得不自然，坐下后摸了摸鼻子：
“当然记得，您是我的老领导，我就算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苏宇晨轻轻点头：“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陈嘉上也不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正题：
“寿城县里的局势您应该知道一些，财政困难，欠下了一堆债务。我想向市里申请一些资金支持，今天来是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苏宇晨凝视着陈嘉上，眼中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沉思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嘉上，我记得你以前是个硬骨头，对上级似乎总有点不服气。怎么，今天也开始学会求人了？”
陈嘉上干笑两声：“苏书记，您说得没错。人总是会变的，要是还能靠硬气活命，那我也不愿低声下气。当年是我年轻气盛，如今，我只想解决问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苏宇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嘉上，像是在评估他真心实意的程度。
忽然，他低头翻起桌上的文件，语气淡然：“你知道我的立场，不到常委会上讨论落实的事情，我不会随便表态。不过……”他顿了顿，抬起眼，似笑非笑，“既然是老领导，是该给你点照顾。”
陈嘉上这才意识到，这位老领导竟然一直在跟他开玩笑。
当他走出苏宇晨办公室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事情竟然顺利出乎他的意料！
不知道为何，他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结果，预感很快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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