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娘看灰衣女子趴在冰冷的地上，叹了口气，翻出自己的旧被褥，想给女子盖着，又有些犹豫，觉得这女子可能过不了一夜就可能死，实在糟践东西。自己到时候到辽东还得花钱置办，这一想又把褥子收了捆起来。
看女子半天都没咽气，心道：“这难道是饿狠了？自己给口吃的又能熬几天了？算了自己破褥子哪能值人家二两银子，一根银簪子的钱。给她床破褥子自己也没有吃亏。”这一想，又把褥子打开，轻手轻脚的给女子搭身上。小声补了一句：“这不收你钱了。”
后半夜，水生和小桃起来替换各自娘守夜，水生娘拉着儿子到一边把灰衣女子求她的事说了，水生瞪着眼不敢置信：“娘，怎么能收这女子的钱财？”
水生娘急得要给儿子小声掰扯“这可不是我要的，是她硬塞给我的。再说等明早她夫家发现她死了，还不是要给她收走了？她岂不是做鬼都不甘心？”
水生无奈的道“娘，你这？”
“我还给她水喝，给她吃的了。”说着还理直气壮的指了指女子身上的褥子“我这又搭上了床褥子。明早还得背她，要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你老娘我哪愿意背死人？你当我是不怕？不觉得晦气？”越说自己都有点心酸。一路她们的伙食都得摊，她们母子只有二两多银子了，这还没有算欠周秀才的。
水生眼下再指责老娘也没用，也只得替老娘想法把这事周全了。小声又焦急的问道：“娘你可有法子？实在不行，把周叔叫起来，请他帮忙出个主意。”
水生娘道：“他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法子，我们种地人也自有自己的法子。”边说边揣了块饼子，数了三百多文的铜板装怀里。布条绑了一斤多炒面绑腰上，包袱里装了个三斤多的布袋炒面，包袱里其他的吃食都藏在卷起来的被子里。又把儿子包袱里的吃食藏起来，用布袋装了斤把左右的炒面用布带绑儿子身上。
“明早可能要用这些给女子夫家换个休书。”
水生娘拍了儿子手，“明早再说。娘累了，歇会儿。”水生赶紧让娘靠着推车歇着。
水生娘闭着眼，其实一直没有睡，睁着眼又怕儿子担心。心里咚咚咚的乱跳个不行，感叹果真钱不好挣。
天微亮，女子丈夫就到女子身边脚上没大用力的踢了一脚。吼道“起身！你自己几天不吃东西怪的了谁？这就要走了。”
女子轻轻摇摇头有气无力“我起不来了，腿像家乡稻田里的泥软的很。”
吊梢眼嫂子阴阳怪气道“哟！自己不吃东西，现在要人背？你看还有人能背动你？”
男子使劲拽起女子，一松手女子就往抓着他的衣衫滑在地上了，艰难的说道“站不住。”
远处已经有好几堆人在注意着地上的灰衣女子，已经有人悄悄的找上了女子的公公。随后就有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来到女子丈夫身边悄声说了几句，女子丈夫露出了几分难过的神情“堂兄，她没咽气呢。”
女子丈夫堂兄道“人家说的热乎的才是这价，我不给你拿主意你自己看着办，钱也是你得。”
女子丈夫望着灰衣女子有些不忍“我扶着你你能走么？”
女子抓住丈夫裤腿使了使劲，望着丈夫“一身半点劲都没有。”
她丈夫看大家都在准备动身了，默了默眼里透出些难过“你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世道。”
水生娘故意弄出些响动，提着砍刀到了女子身边，对着女子丈夫神神秘秘的道：“你这，什么价？”
女子丈夫有些脸色不自然“你能出什么价？”
“我有个兄弟没熬住在前面州府走了，还未成亲，我想给他买来配个阴婚。”
这下，连地上的灰衣女子都有点拿不定水生娘是不是真的在打着这主意了。
水生担心他娘，上前站他娘身边，听了他娘的话吃了一惊。水生娘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语气有些不好“娘亲舅大，他也是为了护着我们才走的，要不我们能到现在还有粮食？到时候我们安定下来，捡了两人的骨头，找个风水先生看个日子就成。”
水生娘补道“这位兄弟，你们好歹夫妻一场，留她个全尸吧。”
男子也确实不想女子也落得像自己闺女一样的惨。而且重点是这大姐居然还有粮食，一看脸上没瘪下去的肉就知道是有吃的，这在逃荒队里可轻易见不到这样的。再说马上就要到辽东了，多口吃的才能撑住。
男子试探道“你有多少？少了不行，人家有出一两银子的。”
水生娘周围看了看，让男子看着她挎的包袱里用补丁衣服裹了好几层的布袋露出点给男子看，悄声道“两三斤炒面呢，你也别想打我家主意，我亲戚的箭随便就能射死你们几十人。”
男子道：“你这哪能和人家银子比？”
水生娘撇撇嘴，只得把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我还剩三百多个铜板。”
男子几步远的堂兄过来，两人叽咕一阵，男子道：“不行，再加点，我们人多，不够分，你再多加点粮食。”
水生娘道“现在粮食精贵成这样，你还挑上了，我要不为了我兄弟，你这是想屁吃呢！”
男子道：“那算了。”边说边打量水生娘的脸色。
水生娘脸上就现了犹豫的脸色。
水生在旁边劝道“娘算了。”再说他也根本没有死在逃荒路上的舅，有个大舅儿子都已经成婚了。
水生娘就在儿子的劝解下有了放弃的打算。
男子一看急道“再补点，就给你。”
水生娘又犹豫了，背过身从腰上把布袋子解下来，转身给两个男子看。“这是我藏起来的这点还有一斤多，再没有了。”说着用手从肚子顺下去，腰上也没有鼓起的地了。
两个男子瞅了眼水生“把你儿子身上的也拿出来就成交。”既然这大姐身上有，他们不信这儿子身上不放点吃的。
水生娘立马道“不行，我不能为了我兄弟饿死我儿。”
两个男子劝解道“这外甥也得出点力不是？你们这里面有厉害的亲戚怎么都能到辽东的。”
水生娘又转头瞅了眼三丫男人道“你们得写份休书才行，配阴婚可不能有丈夫。”
两个男子在心里鄙视了番，人家都找未婚的配，你这找个别人的妻子配还事多。
水生娘向三丫男人招了招手，三丫男人背着箭站水生娘后面。
水生娘把儿子腰上的布袋也解下来，凶狠狠的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打我们粮食的主意，我亲戚的箭可是吃过不少肉的。你们要成就快点写休书。”
说着让儿子找出纸笔，倒了罐子里的水墨了墨，让灰衣女子夫家找人写休书，摁了两口的手印。对方几十口子全围了过来，要一手交休书，一手交钱粮。
三丫男人把箭拉上，水生娘又让儿子探头看看休书可妥当。见儿子点了头，让对方找块布扔给她，她把钱粮放在了一起，还把炒面粉袋开了点给对方看看。让女子丈夫拿着休书一人来换，对方有些犹豫。
水生娘提着钱粮上前“想耍心眼就多看看我亲戚的箭。”
对方给了休书，水生娘给了对方钱粮。
吊梢眼又站了出来“我弟妹身上的东西可不能给你们。”说着手就往灰衣女子身上搜，最后搜出了个荷包，抓着就走了。
灰衣女子夫家一群人拿着钱粮退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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