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沈墨寻与苏明翊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方。
二人并驾齐驱，气势不相上下，引得看棚里的众人纷纷前倾身子，目不转睛。
苏明翊率先发难，锁定东位第一个靶心的同时，右手迅速抽箭、搭弓，没有丝毫拖沓。
“嗖——”利箭离弦，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砰”地一下，正中靶心！
若是苏玉槿在场，必然会为他欢欣，但入了尚寝局的她注定没有这个机会。
苏玉珂依旧全神贯注于场上激烈的赛事，但目光扫到苏明翊时，总是会下意识皱眉。
苏明翊射中了第一箭，赢得不少喝彩。
沈墨寻却丝毫未被他所影响，同样距离东位第一个靶心三丈远时，不疾不徐地搭箭拉弓。
暗红色的长弓在他手中渐渐被拉成满月，众人只见箭矢锋芒闪烁，下一刻便精准无误地射中靶心。
他射箭的距离竟比苏明翊还要远，可见箭术之精妙。
刹那间，校场四周爆发出的喝彩，仿若汹涌澎湃的海浪。
苏明翊在前专心驭马，将沈墨寻甩在身后，他不用看光听见震耳欲聋的呼喝便知晓他也中了。
苏明翊仿若被激起了斗志，纵马疾驰，拿出十二分的功力，边跑边射箭。
然而光是站定不动，他也不可能百发百中。
东西两个方位的靶子射下来，失误渐多。
沈墨寻反倒不慌不忙，速度上紧咬着苏明翊，但几乎是箭箭命中靶心。
苏明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身后铺天盖地的呐喊仿若张着血盆大口，对他紧追不舍的猛兽。
他粗浅计算，自己累积的竹筹没有沈墨寻多，但他的速度比沈墨寻更快，想要扳回局面，眼下只有一种方法。
苏明翊勒马扬鞭，让胯下的马儿奔驰快如闪电。
看棚里的程明姝不通箭术，但她看得懂局势，苏明翊看似跑在前方，实则落了下风。
弯弓射箭最忌讳心急烦躁，他的准头稍欠火候，不如沈墨寻沉稳。
苏明翊想赢，只能在速度上铆足劲儿，才能挽回颓势。
高台上的谢临渊也来了兴致，对高盛康问道：“第一和第二的两人是谁？”
高盛康朝校场张望一番，眯着眼睛回：“老奴目力不比陛下辽远，骑白马的应是荣国公世子，骑黑马的应是平阳伯少伯爷。”
平阳伯谢临渊不陌生，少伯爷不就是苏玉珂的兄长？就不知他是否知情苏玉珂受虐之事。
至于沈墨寻，谢临渊对他尚有些印象，永安十三年的新科探花郎。
当年他回京述职，恰逢鹿鸣宴，见到了那个才貌出众、皎然若清的探花。
他气质温华，一见便是京中富贵世家才能教养出的矜贵。
没想到他竟瘦成这副模样，当年的温润气质削减，骨相明显，平添几分锋锐。
思忖间，第二轮比赛来到了赛点。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二十张靶子皆被沈墨寻与苏明翊二人射中，只剩下最中心的草靶。
苏明翊控住马匹，紧咬牙关搭箭，目标直至红色靶心。
下一刻，箭矢精准地钉在靶心，他赢了！
如若他没有估算错，两人的竹筹相差无几，唯一能拼的便是速度。
但他可是第一个抵达终点并射中靶心的，获胜者非他莫属。
苏明翊，畅快地笑起来，正要扬眉吐气之际，一支箭从后而来，擦着他的脸颊射去。
“咻——”
箭矢贯穿了靶心上的另一只箭，将其一分两半。
苏明翊瞪大的瞳仁都快震碎，不敢置信他的箭矢竟然被人射穿！
这一招后来者居上着实精彩，引得欢呼如雷鸣兴奋似地动。
掌声如雷鸣仿佛在为获胜者鼓舞，但苏明翊不甘心，他不一定会输，对，他还没输！
苏明翊将目光投向正北方的锦棚，那里是专门计算竹筹的宫人。
待所有人都跑马结束后，宫人们按照靶子上的箭矢计算数量，得出胜负。
每个人的箭矢都有独一无二的标识。
宫人统计完后，站到校场中央准备宣告。
苏明翊下颌线绷紧，专注聆听。
沈墨寻将长弓放落在马侧的搭扣上，目光平静。
“第二轮第一名共计竹筹六十一，乃荣国公世子沈墨寻！”
“第二轮第二名共计竹筹五十九，乃平阳伯少伯爷苏明翊！”
“第二轮第三名……”
“不可能！”
苏明翊翻身下马，抓住宣告结果宫人的手臂，厉声质问：“刚刚我明明心里估算了，我应该是六十二筹！”
那宫人被吓得哆嗦，捡起被劈成两半，刻有苏明翊标识的箭。
“大人，最后一个靶子，您的箭被沈世子的箭一分为二，从靶子上落下来，是……是不作数的……”
“我明明射中了，所有人都看见，为什么不算！”
苏明翊不肯就这样落败，非要讨个说法，这种情况极为罕见，那宫人也不知该怎么办。
“大人，您冷静冷静，陛下还在场，莫要御前失仪啊，要不……让陛下裁决吧！”
其他宫人立刻跑去高台，禀报高盛康，高盛康再躬身与谢临渊说道。
“陛下，苏明翊似乎为了第一的位置而起了纷争，您看……”
谢临渊转了转手上的金龙扳指，“还要朕教你？”
高盛康冒了冷汗，他怎么就忘了，陛下最是公正严允，自然是根据规则来论胜负。
高盛康来到校场对苏明翊道：“苏大人，骑射比赛的规则清清楚楚，最后的胜负只按草靶上的箭矢来算，您的箭矢掉下来，的确是不算的。”
高盛康是内务府的大监，他的意思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苏明翊不敢抬头看高台上的皇帝，看向不远处的沈墨寻，几乎要握碎了手中的弓箭。
“怎么会这样……”苏明翊喃喃自语，他引以为傲的策马箭术竟然败在了沈墨寻手下。
“苏公子，承让。”沈墨寻策马来到苏明翊跟前拱手，唇角含笑。
苏明翊猛地抬首，愤懑不已，“满月宴的泼酒之仇与今日春蒐骑射落败，我记下了！”
他上了马，愤然离开校场。
得了第二轮胜利的沈墨寻倒是内心平静，无波无澜。
他朝高盛康拱手，而后勒马回身。
沈墨寻望向看棚，视线快速搜寻，找到了那抹水红身影。
却见她不像旁人那样为自己欢欣鼓舞，而是全神贯注地照顾怀里的孩子。
沈墨寻眸中想要分享喜悦，奢求被看到的希冀，顿时碾碎，归于沉寂。
待第三轮开始，程明姝才抬眸，有意无意地看向沈墨寻离场的方向，眸光微凝，不知在想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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