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大才子和明月彩霞也来到了会宾楼，他们趁着这个机会买了许多小玩意，还有年货。乾隆疼爱紫薇和小燕子，好东西一波一波地送到漱芳斋，宫里人都说，紫禁城里最好的东西不是在延禧宫就是在漱芳斋，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也能跟着得赏，见识了不少好东西，但是他们还是更喜欢一些民间的小玩意。
小燕子看着他们买来的东西，一拍脑袋，自己本来也是要去逛集的，结果因为辛安的事情耽误了，可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再不回去宫门就要下钥了，小燕子回去迟点顶多是被皇阿玛责怪几句，再罚抄诗而已，可是今天一同出来的还有晴儿，要是晴儿没能及时回去，她们不仅要被老佛爷说，以后没准晴儿还不能跟着一起出来了。
晴儿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及时回去，虽然这次出宫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但是再耽误下去连下次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几人只得急忙回去。
回到漱芳斋后，小燕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悄悄出了自己寝宫去找紫薇。
紫薇此时正坐在窗边对着月亮发呆，她看着辛安的遭遇，想起了自己的娘，想起了早些年太后对自己和额娘的一些冷眼，心绪起伏。
若是皇阿玛没有接自己娘入宫呢？娘那么爱皇上，一定会苦等一辈子，痴等一辈子。女子未婚先孕会让家族蒙羞，自己又是女儿，如果娘去了自己该怎么办呢？凭着娘的字画和扇子，自己能从济南来到北京认爹吗？皇上还会记得娘吗，会愿意认自己吗？自己入宫的话，老佛爷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紫薇想起很久之前，久在自己额娘去世之前，老佛爷和自己的一次谈话，话里话外暗示虽然皇帝和福伦之间有默契，但是还是希望晴儿能够一同嫁给尔康，甚至说出了“你娘没有坚持大家闺秀的操守也是遗憾”这样的话。她当时难得和老佛爷顶撞了起来，还是晴儿帮着转圜，才不至于难以收场。
“紫薇~”
紫薇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吓得魂都要飞出去，扭头一看，发现门口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不是小燕子又会是谁。
紫薇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小燕子，你怎么现在来了？穿着这么少，不怕冻着吗？”
“紫薇，我睡不着，我要和你一起睡。”小燕子说着就脱了鞋就往紫薇床上钻，钻进被子里后还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地方。
紫薇无奈一笑，躺在了小燕子身边。小燕子微微侧身，抱住紫薇，才觉得安心。
“小燕子，你是不是在想辛安的事？”紫薇看着小燕子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了。
“嗯。”小燕子声音闷闷的，“紫薇，我有好多事，我想不明白。”
“嗯？”
“紫薇，我想不明白，我已经在杭州的时候，去庄子上玩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吵架，但是都是婆媳吵架或者姑嫂吵架。明明婆婆也是从媳妇过来的，为什么还要那么凶恶地对待自己的媳妇呢？明明有的事是男子做的不对，最后吵架的却是因为男子行为受到伤害的两个女子呢？”
紫薇沉默了一会，说：“也许是因为都是从媳妇熬成婆婆，所以觉得自己受过的苦别人也一样要受，这才是公平吧。至于……也许是男子的特殊能力，总是能够在冲突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为什么还有好多好多人，瞧不起女人呢？有的女人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帮着男人一起瞧不起女人。至于男人，他没有女儿的话还没有母亲吗？母亲生他养他多么辛劳，他瞧不起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母亲看低了？这样还算是孝顺吗？”小燕子把脸埋在紫薇怀里，想到自己之前有一次看到的一个男子骂自己妻子不侍奉自己的母亲，更是不解，“嫁作人妇要侍奉公婆是孝，那生为人子自己不孝顺自己父母让自己妻子孝顺父母就是孝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还有，婴儿从女人肚子里诞生，那女人的价值就只有肚皮吗？”
紫薇听着小燕子一席话，想起以前太后教训自己，说自己额娘入宫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像是在和小燕子解释，又像是隔空回怼太后：“她们看轻的不止是那一个女子，而是所有的女人。在她们心里，男人都是对的，女人都是错的；三贞九烈是女人的事，三妻四妾是男人的事。让一个女人卑下不堪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因为当女人批评起女人时，就先把自己给放低了。世道对于女子的规训本就比男子多，有的女人却还要继续乐此不疲地给其他女子套上更多的枷锁，告诉她们身为女人必须要这样，不能那样，只有这样，才会被人夸赞，但是就算女子做得再好，也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称赞而已。当女子诉说自己的苦楚时，却会被冠以矫情，敏感，女人就是心思多，这些话，轻飘飘地将她们切身受到的苦难这种实打实的经历替换为她们的个人感受，让她们自己责怪自己是自己不够好，从而为了一句空口赞扬劳碌一生。而男子，只要做男子就可以得到比女人多得多的好处，多得多的便利，多得多的权力。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一直延续，不知道还要延续到多久……”
小燕子拍了拍紫薇的后背：“紫薇，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呢？”
紫薇苦笑了一下：“谁知道呢……至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这是一条会用无数鲜血铺成的路……”
“我好想做点什么……我能做点什么呢……”
紫薇和小燕子一直嘀嘀咕咕，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她们手拉着手，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硬生生找到一条路来，只是那条路，满是血与泪，组成那条路的是无数条长长的裹脚布，无数个小小的三寸鞋，无数个婴儿大小的陶罐，还有无数个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奇形怪状的铁制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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