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琳琅躺在榻上假寐，听着外间的动静。
果不其然，有数名亲卫围住她的殿宇。
王明兮立即将食指竖在唇间，上前对着领头的亲卫道，“大人，小声一些。那女子还睡着，方才是我落了重要的东西，才不得已偷偷掌了灯。”
领头的人狐疑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她没醒？你知将军的吩咐，眼下可出不得岔子。”
王明兮点头哈腰，“的确没醒。你想想，若是醒了，还不跟咱们闹么？”
对方思量半晌，最终悄无声息地挥了挥手，亲卫隐入黑夜中。
“王明兮，倘若有半分不对劲，你都要及时来报。我会叫人守住这里，既然完事，你便先退下吧。”
“是。”
众人散去，念琳琅在黑夜中睁开眼，她唤来贴身丫鬟，“莲生。”
小丫鬟闻声微微弯腰，“夫人有何吩咐？”
“这些天，我让你打听那温念之的行踪，可有消息了？”
自打两人在交州闹了矛盾，便再没了温念之的消息。可念琳琅不信，早就听闻二人情意缱绻，怎么可能闹了一通，忽然就没了音讯。
莲生道，“今日老爷才遣人来报，听闻她跟着陆氏掌柜，来了汉阳 。眼下，正在城里的一处宅子里。那宅子，原先是……”
莲生咬了咬唇。
琳琅扬声问道，“原先是什么？”
“是五皇子名下的，如今送给了……萧将军。”
黑夜里，她攥紧了拳，“以后，这些消息早些报上来，退下吧。”
莲生应声退下。
琳琅想了一整夜，不就是做戏吗？总归，她还有西祁那条线攥在手里。
清晨，她手书一封，叫快马送往雁京。
萧锦羡曾说，庆、祁结盟有问题，他还说，他会出兵攻打西祁。那她便把这等消息一并送出去，算算日子，还不算晚。
他既然骗了她，那就不要怪她不仁不义。
整个清晨，琳琅小睡至午后，唤来莲生替自己盛装打扮。
她描了柳叶细眉，点上娇艳欲滴的口脂，甚至在眼尾勾上花钿。隆重的发髻上，簪满了钗环。
繁复的衣裙以金丝线勾勒的牡丹做缀，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
她对着铜镜满意地瞅了瞅，对着莲生道，“走吧，咱们去会会她。”
别苑里，温念之正在与万宁说话。
春晓来报，“夫人，那琳琅姑娘的车辇到了，这会儿，她要见您。”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转头对着万宁道，“小宁儿，你先避避。”
“可是……”
大伙儿大约都看出来，念琳琅来者不善。万宁担心她会伤害温念之。
但温念之只是摇头道，“放心，有些话，我要单独与她说。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伤不到我的。”
“好，那我就在附近瞅着。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念琳琅被引入前厅，她的面上始终贴着张扬的笑。
到了汉阳，就算没有萧锦羡，她还有念家替她撑腰。这会儿，她视若无睹，径直落在主座上。
春晓秋雨见她这般无理，便欲开口，但温念之阻止道，“无妨。”
她坐在下首，抬眸对上琳琅的目光，“不知琳琅姑娘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琳琅扶了扶钗环，笑意不减，“夫人。”
她顿了顿，“如今呢，我还愿意尊称您一声夫人。便是想着，你我皆是女子，若要在这乱世安稳生存，非得靠着男人不可。而我愿意，给你一笔银钱，你呢，就别在死缠烂打，勾着将军如何？”
温念之不屑地笑了笑。
嗯，她说得都对。自己都不自立，那不是只能靠男人么？
她笑意盈盈，“不知姑娘欲出什么价？若是价钱不错，我便考虑考虑。”
一见有戏，琳琅稍稍调整坐姿，“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总归，我已经怀了将军的孩子，你怕是不接受也得接受吧。”
“况且，你与那陆掌柜不清不楚。可有把将军放在眼里了？我就不同了——”
“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将军一人。他也待我极好，许我凤仪宫，许我正妻位。如今，只待安稳诞下麟儿，将军身边哪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说罢，琳琅得意地将纤纤玉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你说，这会儿你若是拿钱走人，是不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心善，不愿叫你颠沛流离罢了。”
她抬眸，盛气凌人睨着温念之。
可温念之也不恼，她起身站起来，一字一句道，“念琳琅，如果他真的选择了你，你就不会一直急着向我证明，他有多爱你，他对你有多好。不过么——”
“这些于我而言并非什么求之不得之事，我来汉阳，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像你，一生都围着男人打转。念琳琅我告诉你，你的趾高气昂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你原是可怜的。眼下我却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你爱将军，除了身体，你还能给他什么？女子的身体于男子而言，是什么不可替代之物吗？就你这样的货色，我在青楼里见得多了。”
“怀了孩子是吧？许你凤仪宫是吧？你爱住就住，爱生就生呗。与我何关？你若无事，便自行离开吧。”
以前的温念之就伶牙俐齿，只是跟着萧锦羡后收敛了许多。这会儿，她将心里多日来的憋闷尽数发作出来。
原本心里就憋着一口气，那个不长脑子的，偏生头铁，非要撞上来。
她转身欲离开。
琳琅被她的一席话气得身形微颤抖，她一掌拍向桌案，“温念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不敬！我一定要让将军教训你！”
“哈？”温念之回头，“你自己没嘴还是怎么的？你想教训人，自己不会教训？什么都喊将军来？他又没你这么闲。”
“再说，我为什么不敢对你不敬？你是什么身份？我还没教训你呢，你没爹娘吗？你不是大家闺秀吗？没人教过你礼数？来者是客，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春晓秋雨！送客！”
两个丫鬟应声，上前对着琳琅躬身做请，“姑娘，请吧。”
琳琅咬着唇，面色微微发白。她缓缓从主座上下来，在经过温念之身边时，琳琅抓起她的手——
猛得朝自己一推，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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